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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是有缘 第17页

作者:梁凤仪

未待他趋前开口说话,我的心就一下子软化下来。

钟致生放慢了语调,问:“我等你下班,一同去吃饭好不好?”

饭我当然要吃的,老早月复似雷鸣了。

既是对方低声下气地求,我跟他吃一顿饭,也没有什么大不了。

坐到中环那家叫红宝石餐馆的时候,我老实不客气地立即大嚼。

一个牛尾汤没吃完,跟着是足八安士重的西冷牛扒,再加甜品咖啡,还有点意犹未尽似,手里拿着个餐牌,舍不得放下来。

能做的人很能吃,事在必然。

苦力不也如是。

做工处世还真真要透支大量精力的,非补充不可。

钟致生笑问:“不生我的气了?”

“谁生你的气?”

“你今早说人累得不成话,今个儿晚上要早早回家去。”

“对呀!人有权利改变主意,今早我累,今晚我饿,因而决定先吃饱了再睡,就是这么简单。”

“楚翘!”致生伸过手来握了握我的,“能不能答应别在一些承诺的事情上轻易改变主意?”

我望住他,没有答。

第20节

如果我说:“听着钟致生,我不明白你之所指。”那就似乎过分惺惺作态了。

现今世界,凡事讲率直,求效率,连谈恋爱都稍稍被这种风气感染了。

或许因而缺了矫揉造作所生的情趣,也是没法子的事。

我自明钟致生之所指。

要一下子套取我的承诺,此事甚重大,我不能像吃顿饭般,随随便便地首肯。

钟致生既已问了出来,一于破釜沉舟,要个水落石出的答案。也是很应该的。他继续问说:“这两天,我老想找个机会跟你说些未来的一些计划。”

他随即补充:“有关我们二人的生活计划。”

我一边拿起匙羹,搅动着咖啡,一边静听他的细诉。

还未有充足的资料之前,无须自动自觉的想当然。

很多工作上头学晓的行政道理,原来也是放诸四海而准,适用于私交之上。

“新记地产快要推出他们一个热门的地盘,在北角半山的山麓,将来港岛地铁站设在那儿,方便得不得了。

“我有位好朋友在新记任职,曾重重地托他代我预定一个单位。面积虽不大,只七百多尺,然,客厅和主人房对正了维多利亚公园,风景蛮好的。

“我的意思是……”钟致生深深地吸一口气,再说:“一个小家庭若建立其间,倒也有可观之处。最低限度日出而作,日入而归时,交通方便。夜来可凭栏远眺,这算起来还有相当的雅致。”

是很合情合理的预算。

我茫然。

眼前的景象最清晰不过,婚后的生活是公一份,婆一份,每天营营役役完毕,也有一个不太差的安乐窝可供憩息。

唾于而得的平淡安宁下半生,我是否愿意接受?

生命似乎才刚刚开始,就把以后的生活放进一个既定模式里,对牢同一个人,做一些呆板的事情,直至老死。

想想也真有种苍凉的感觉。

我垂下头去,感慨万千。

钟致生如以为我的沉默代表默认,那是错误的。

我只在沉思,如何以一个较得体的方式向对方表达我的意向。

千万别令致生难过,这是重要的。

到底这些日子来,他在我生活上起过相当建设性的作用。

且我一下子令他太失望,是有责任要肩负的。

无可否认,相交以来,我并没有让致生知道,其实自己从不曾为我们的将来打算过。

我的许许多多无可无不可的感情以至行动反应,是拖泥带水的,一直令致生逗留在相当高的寄望之中,才导致他今日的有所要求。

或者,公平一点的分析,对致生,我会不会有种骑牛找马的心态了?

此念一生,我赫然一惊。

从来不是个肆意占便宜的小人,怎么竟在如此严肃的终身大事上,处处只为自己着想,而漠视他人之会备受伤害?

我想是不是小便宜就不去贪恋它,独独是有关终生幸福的大事,就不同了。

利益冲突大,才见人心。

谁会为小小的利益而坏了声名信誉呢?

包深的惆怅。

我终于鼓起勇气,抬起头来,望住钟致生。

他的眼神焦灼,分明有股热炽的期望,浮动在一张涨得红通通的脸上。

“致生,再好的计划都需要有适合的人选去推动,那就得看你的眼光和选择。”

说到头来,我的回话相当谨慎,有点像跟对方谈生意的味道。

处事宜慎。我可以引领对方踏入正题,但可以操之过急,而至过分一厢情愿,有失身份。

丙然,致生急急地答我:“我以为自己已经讲得很清楚。”

致生握着我的手不放,恳切地说:“我的对象当然是你。”

“致生,我们还年轻,要慎重考虑。”

他慌忙截住我的话:“不,我不年轻了。或许年轻的只是你。我已经三十岁了!”

“这算什么呢?”我笑:“章德鉴比你还要大!”

“不要拿我跟他比。他是他,我是我。楚翘,你怎么老是放不开这姓章的?”

致生的忽然动怒,触动了我的神经,我心怦怦乱跳,血脉开张。

整张脸涨红得有种被烈火刹那烧热的感觉。

我一时间不知如何为自己申辩。

因为,我的确想对致生说:“让我们把章氏打理得更上轨道之后,才再谈儿女婚嫁之事吧!”

致生其实没有小题大做,他预测得十分准确。

我是有点儿不放过姓章的意向,屡把章氏的一盘生意放在我生活上的一个相当重要的位置上。

可是,我的确有权恼怒。

因为致生的语气是暧昧而含糊不清的,听进我的耳里,似乎要说我跟章德鉴的关系如何纠缠纷乱得近乎猥琐了!

钟致生稍微低下头去,不敢直视我的眼光,说:“对不起,我有点言过其实,楚翘,请原谅。不知为什么,我对章德鉴总有份不放心,从第一天开始认识你,就已存在心头。这些日子来,看见你整个人、整个心完完全全地投入工作之内,章氏好像把你整个人吞噬似的,我就更加牵挂。我不希望将来的妻子,会把大部分的时间与关注放在老板身上。”

“致生,这话真是言之过早。”

对方的一番挚诚解释,让我平了平气。

无沦如何,他对我的重视是一番好意。

然,趁此机会,我总应该把话说得清楚一点,以免以后,最低限度在可见的将来,要负上感情误导的责任。

“致生,我同意你的说话,一个女孩子结婚了,应放家庭在首位。在我未曾有足够的心理准备之时,我不应更换我的角色。”

“楚翘,你的那份工也不过尔尔。”

这可以是很伤自尊心的一句话。只是致生以焦虑而诚恳的语气说出来,感觉并不难受……

我也必须承认这个事实。

就是为了平庸的一份工作之后有个吸引我的章德鉴,故而令我恋恋不舍吗?

不,不是这样的。

第21节

这几年来,我从低做起,工作成绩从无到有,这份努力的历程,令我愉快,且渐具自信。

现今就要我金盆洗手的话,是太意犹未尽了。

我从未曾想过自已有担演贤妻良母的潜质,可是,作为一个专注的独立职业女性,确实已具雏型。得来不易,我舍不得放弃。

我设法子定一定心,组织好辞藻,给致生略作解释。

他当然失望。

“楚翘,是我们的感情基础不够巩固,而令你犹豫吗?”

既然他直截了当地问到关节儿上头去,我也不妨更坦白:“感情的滋长也需假以时日,是吧?我们的很多缺点,相信彼此都未有机会经验到,一下子下结沦,不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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