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体版登入注册
夜间

花魁劫 第26页

作者:梁凤仪

“我看你那天晚上是招呼得太热情了,不然,也不会让她有机可乘,留下了这么的一个笑话。”

“是四官吩咐,我才给她招呼的。”我真的有气在心头,不便发作而已。

“啊,是这样子的?那我想歪了,我以为物以类聚,欢场人说着欢场话,额外亲切,因而对你的胃口了。”

“大少女乃女乃叫我过来,就为要问这件事。”我站了起来,准备离去。

这动静分明是一种抗议。

聂淑君要视为对她的不敬,也真叫没法子的事了。

“怎么,今时不同往日,遗产到了手了,连态度和语气都硬朗起来!敬生尸骨都未寒呢!”

我叫嚷:“你这是什么意思?”

贺敏冷冷地说:“三姨,你调低声浪好不好!当年爸爸并没有因你的原故而遗弃了妈,她在贺家自有一定的权威与地位,你需要尊重。”

我当场的哑掉了。

我的儿子呢?我唯一的依傍也只不过是贺杰,他如今不在我身边,于是我就给人家欺负了。

泪水立即泪泪而下。

站在一旁的敬瑜姑女乃女乃看着有人为她们撑腰,怕不会再发生前次丢脸的事了,便更趾高气扬地乘胜追击!

“细嫂,别怪我也来说你了,大嫂才闲闲的说两句话,就开罪了你了,也请多多包涵。用得着先扬恶声,后洒热泪,教人看见,似是我们屈了你呢。大嫂如果要指责你,老早就怪你好无端端为生哥做大寿,让他像享尽寿缘福份似,果然虽然逝世。她难道不是未亡人,只你一个才是呢,有埋怨过你半句话没有?”

我是忍无可忍的跑回家去,倒在床上哭了整整一个钟头。

群姐一直陪着我,浇了条湿毛巾,让我擦把脸,喝一杯热茶,稍稍平平气。

“三姑娘,我跟在你身边二十多年了,杰官也是我一手带大的,我这番话是真搁在心里头太久,是必要说了才畅快!”

群姐干脆坐到我身边来说:“三姑娘,时代不同了。你太过份地将自己收藏在贺家,如果你肯到外头走一圈,你就知道自己跟社会有多月兑节。”

群姐重重的叹一口气:“过去的那时代应随大少爷而去呢。“记得从前,你在大同酒家做事的那年头,人还是硬挺的、开朗的、朝气勃勃的,那种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英气,无非是你接触到活生生的社会与人群,培养得来。“这些年,大少把你当金丝雀般养,锦衣玉食之余,你见到的至大困难,也只不过是另一个同样的渐被社会淘汰的小圈子中人的嘴脸,你应付着她们,以一种落伍的方式应付着她们。

就算能熬得过去,又有什么意义呢?“三姑娘,你还年轻很年轻,是走出去见见世面的时候了。大少爷并不需要你在此陪葬!”

我惊骇得泪水都剎那间在眼眶内凝住,继而干枯掉。

怎么一个女佣,还比我看得深切,讲得透撤?

是正如她所说的,她到底有份与外头世界有所接触的工作,纵使是粗下的工作,也令她的头脑开放,留意到世界的新转变,接受到群众的新思想。

她毫不留情地将我这许许多多年的自以为是,赖以为生的一套做人处事法则推翻了。

就只是一个奉待着我的女佣而已。

我在惘然不知所措之余,求证于贺智。

她再次证实阿群的说话。

“没想到群姐有这番体会。如她能多读书的话,真会是一个成功的职业女性。

三姨,你是应该走出社会来,好好的接受另一方面的历练。”

“我已经四十。”

“闻名香江的几个大财阀,他们发迹时都在半百之年。”

“女流之辈而已。”

“难怪你甘于作妾。”

这句话如在平日听,我会觉得自卑,更有可能以为对方有意凌辱。

然,说在贺智口里,我没有这份顾虑。

她没有交代跟潘光中的关系,我也不便多问。然,我相信她不是个甘于作妾的人,最低限度不是我作了二十多年的这种“妾”吧。

“三小姐,我学识浅薄。”

“也不见得。你平日不是跟在爸爸身边,对好些财经知识耳濡目染?我注意到,你还是个爱念书籍杂志的人。吸收学识的途径,也不外如是吧!”

“毫无经验,不知从何着手。”

“永远不开始,经验不会从天而降。”

“从那儿开始。”

“贺氏。要不然,顺昌隆。”

“我怕。”

“你怕大哥?”贺智也不无顾虑,于是说:“从小做到大,也是一理通百理明。

这几夫潘光中要到本城来。他们潘氏的经纪行叫富华的要开业了,你就在那儿学起岂不是好。”

潘浩元正正也是这样子跟我提过。

我沉吟不语。

仍有相当的迟疑与忧虑。

要一个演定了一种角色的人忽然之间转换戏份,是很胆战心惊的挑战。

我不认为我可以立即答允。

贺智既提起潘光中,我倒是可以毫不顾忌地表示我的关怀。

“光中他对你还好吗?”

一提及儿女私情,再强的女人都会变色。贺智的表情由肯定、刚耿而变作迷惘、婉转。

轻轻地,她只说了一个字:“好。”

我点点头。

好到什么程度呢?会不会好到肯切切实实陪伴贺智一辈子?好到肯拋弃妻弃子了?

我突然的想,其实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真正的好,应该是有足够资格爱她时才好向她表示。

是不是对男人要求太过了?

男人,尤其不是圣人!

贺智有一点点歉疚的模样,又加了几句话,以报答我的关怀:“这阵子,因为生意关系,他和他父亲要轮流着来香港,我们见面的时间是比较多了,也方便得多。

他的妻儿仍留泰国,不会来。”

“这不是解决办法。”

我冲口而出,已追悔不来。

“目前的进度也只有如此。”

“光中是个好男人吧?”我想起了贺杰的说话,说到头来,为一个好男人稍作牺牲与委屈,总值得为一个坏男人,是吧?

上官怀文不错是个好人。

“最低限度,光中适合我。三姨,”贺智望住我的眼神流露出凄然的无奈:“这年头,要找个除了不能离婚,而其它各方面都跟自己配上的男人,实实在在的太难了。”

唉,真是惆怅。

自那次跟聂淑君起了冲突之后,我跟她,尤其是贺敏见面的次数锐减了。

每逢初一、十五,还是要回大宅去敬礼祖先,也留下来吃顿饭,这倒是无可避免的。

这些家庭聚会,从前敬生在世,全家都会到齐。

现在呢,贺聪与贺勇固然经常托辞事忙,懒得跟妇女们厮混,就是贺智,说到底是有正经事务在身的人,空闲时间不多。我就知道,潘光中如在本城的话,贺智就更分身之术了。

这一阵子,潘光中父子都在城内,为了富华经纪行的享而忙。

潘氏家族在香港股票场上一直是大客户,潘浩元多年以来,都透过贺敬生,代他买卖股票黄金。他们每月要支付的经纪佣金,已足够开设一间小型经纪行而有余,若多加几个泰国豪门的生意,就已经完全可以成立一间中型经纪行来了。

以前,贺敬生在世,潘浩元一则对敬生信任,不好破坏多年良好的宾主关系,二则一动不如一静,潘氏也志不在那些经纪佣金。

倒是贺敬生向老朋友提了几次说:“浩元,你应该趁经纪牌照价格低廉时,买一个两个自立门户,何必使冤枉钱!”

贺敬生就是生性大方,非但绝对不贪图小便宜,且屡屡站在朋友的利益上着想。

上一页 回目录 下一页

单击键盘左右键(← →)可以上下翻页

加入书签|返回书页|返回首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