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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红尘 第24页

作者:梁凤仪

杨慕天总算把她安顿下来了。

他们的新居在北角,是一层小小的楼宇。

杨慕天坚持要租住,准备把顾春凝手上的资金全部放在开设经纪行上头。

七十年代初,股票市场上果然耳目一新,本城多了三间交易所,成为生力军。

要申请新的经纪牌照,当然比香港证券交易所容易。毕竟后者早已额满见遗,要有经纪肯出让牌照,才可以得着机会。故此,杨慕天视此次为相当难得的机会。

他固然是异常落力地在三姐身上下功夫。甚而明知万太太有插花的习惯,就托辞说,有位亲戚是经营鲜花批发生意的,每天大束大束各式鲜花送到万家来,只收少少钱,逗得万太太不知有多高兴。

杨慕天对方胜棋,则采取直截了当的手段,干脆实话实说,在万胜棋办公室内垂手而立,说:

“请老总成全!”

万胜棋心想,这年轻人倒是有志气的。自己也曾经历过要人家栽培的阶段,现今伸出手来扶掖后进,也是份所当为。

倘若不是自己午事已高,也准备慢慢退出商场,做半退休的打算,留多几个好伙计任事也好。如今,也就不介意放他们出去,早早自立门户了。

且大经纪身边有多几个依附着自己做生意的小经纪,也是很必须的。甚多大手买卖,不宜张扬的话,正好交到这些附属经纪行去处理。

加上家里头一上一下两个女人,都在有意无意之间替杨慕天讲好说话,也就成人之美好了。

有了万胜棋的支持,申请新的交易所经纪牌一事,也就易如反掌,只不过是交钱办循例式手续而已。

杨慕天跟在万胜棋身边的日子虽不算长,可是,他为人精灵乖巧,口齿极端伶俐,对手的情绪,经常在他控制之内。手段又绝对狠绝,待人松紧,收放自如。故此不久就已在金融市场内声名鹤起,手中有不少客户。

当然,更由于他巴结万胜棋不遗余力,万氏既已立定退休的心意,也就相当乐意于将一些大型客户,介绍给杨慕天。其间,市场内有过传言,说是杨慕天跟万胜棋太太有过一手,故此才有这番实斧实凿的带挈。究竟有无其事,会是个永远的哑谜。非但不会有人确知事实真相,就算连杨慕天本人的记忆,都已刷去了跟万胜棋太太的一节。他半生以来,女人之多,有若恒河沙数,怎能一一尽录脑际?有没有跟万胜棋太太耳鬓厮磨,亦不影响他给自己踏出来的那条青云大路。

杨慕天跟任何人一旦相识了,他有心要结纳的话,无人会超越他的五指山,早晚会乖乖地让他从心所欲。故此,他自创立了永盛投资之后,不论是金融业内的好手,抑或腰缠万贯的富户,全都陆续被他罗致,成为永盛旗下的得力助手与米饭班主。杨慕天的皇朝,很快就具雏型。

至于说,被他利用完之后的人是如何下场,庄世华庄竞之父女便是其中的表表者。

就是颅春凝,结局也是黯然凄惨的。

为什么战争中的士兵们见到女人会得飞擒大咬,发泄兽欲,只为他们要平衡恐惧,得快乐时且快乐。

同样道理,金融市场所内气氛紧张,那种今朝不知明朝事的动荡,尤其使局中人情绪长期不安。于是当风起云涌的商界中人,偶然偷得浮生半夜闲时,就一定要软肉温香抱满怀,方觉写意。

况且,欢场之中,醇酒佳肴美人软语,最能下气清肺,健脾开胃,正正对上了男人的口味。别说要他们对黄脸婆奴颜婢膝,绝对做不来,就算家里头那一个是温娴婉淑,也会日久生厌,要求新鲜刺激。

杨慕天在这上头,当然的不客气。

老早已跟在一班大客身边,上舞场、泡红阿姑,玩个天翻地覆,且觉是种业务应酬,起着一石二鸟的作用。

对于守在北角那小小单位内的顾春凝,嫌弃至极,自不在话下。

杨慕天私底下已在半山罗便臣道自置一幢物业,正在装修,完全没有想过要跟顾春凝一起搬进去。

只候着有个什么机缘,他能好好地甩掉对方,干净利落。

这一夜也真合该有事。

杨慕天玩至三更二鼓,才披星戴月回家去,打算一头栽到床去,好好地睡。

谁知顾春凝坐在妆台前,怒容满面,双眼发直,盯得杨慕天有点毛骨悚然。

他决定不理她,管自卧上床去。

“杨慕天,你且别睡!”顾春凝说。

“我累得很!”

“你去泡了多少个女人,弄成这副一堆烂泥似的样子!”

“明知又何必故问。”杨慕天转了个身,面壁而睡。

“你给我起来!”顾春凝大声咆哮。

杨慕天霍然而起,却并非慌忙应命,而是猛烈地还击。

“你别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

“我难道没有这个资格了?”

“对,你正正没有。今时不同往日!”

“杨慕天,你有良心没有?”

彼春凝冲上前,准备拳打脚踢,跟杨慕天拚命。

杨慕天扭住她的手,教她动弹不得,痛得她大声叫嚷。

“我给你说,别是敬酒不饮饮罚酒,你要是精乖灵俐,只眼开只眼闭,以后两口安乐茶饭,我决不欠你的。若还以为你在我杨家里头有什么了不起的特殊地位,你未免异想天开,自讨苦吃了!”

杨慕天想,从今而后,只有杨氏天下,我自为王。不久将来,誓要权倾香江,旁的人全部都是踏脚石,让他踩在上头,步登大宝而已。有哪一个他需要感恩?需要放在心上?没有。

当然,这番话就不必宣诸于口,有些人根本不劳自己与之沟通,这顾春凝就是其中一人!

只那几句话,已把顾春凝吓傻了。

她不晓得叫嚷,也无泪可流,甚至乎手上的痛楚都已骤然变作麻瘁。

她只不过像一根盐柱,完全摆在那里。

杨慕天抓起外衣,要夺门而出。

一手开了门,又不忘回转头来,狠绝而冷静地对顾春凝讲:

“若是聪明一点,管自盘算出路,别说安乐茶饭,就是要找个跟你登对的人陪一陪,这个本钱我大可以向你提供,不成问题!否则,你若跑到我跟前来哭哭闹闹,可别怪我不客气!绝不会容许你有机会踏一只脚到永盛的范围来!”

随即离去。

这以后,杨慕天真的安枕无忧了。

才不过是两天功夫,报载,四十六岁女子顾春凝自寓所跳楼身亡。现场虽无遗书,但形迹并无可疑,警方已列为自杀案处理。

杨慕天并不认为自己应该歉疚。

他固然不相信我虽不杀伯仁,伯仁由我而死的这种自搅责任上身的道理。

甚而,杨慕天认定世界是要挣扎求存的世界,谁个一遇困难,就退缩,自暴自弃,最不值得同情。

那顾春凝,一番心意,一身名誉与一副家产全都所托非人,固然是凄凉的。然,就是为此而得着教训,才应该更站起来想办法。

这个社会,人骗你,你骗你,且把那个烧手焚身的火球抛出去,让人家接住了,自己就月兑险。

杨慕天认为顾春凝一错再错,甚而几错。不单有眼无珠,看错了人,寻且太没有自知之明,妄想得到跟她本身条件距离太远的福份,故而摔个头破血流。

她也是太身在福中不知福了,时代难道还崇尚三贞九烈?杨慕天已经提点了她,大可以雇用个人来稍解她的寂寞,香江必还有甚多像初到贵境来的杨慕天之流,完全不介意跟在顾春凝身边以求两餐一宿,谋定而后动,何苦偏偏要执着于一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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