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裸情恨 第27页

作者:梁凤仪

“傅先生有远行吗?”

“对,他到美国去,先到西岸,然后再到德州。”

“我才从德州回来,那儿的地皮很便宜。”

“你有买进来吗?”

“有,实在有点不买白不买的感觉,就这样买下来了。”

“金太太可能鸿运当头,我听傅先生推测,这德州的潜质会在七十年代发挥得很好,你是慧眼识英雄了。”

“过誉了,女人只凭直觉与个人善恶去做投资,其实要不得。”

“发达之人往往就是凭灵感的。傅先生一直在我身边说,你是有灵气,兼有冲劲的难得人才。”

商场大忌是听到好听的活,信以为真,肯让它产生催化作用,一如给自己灌下醇酒,喝至微酸或甚至大醉,看事物就不准确,思路就不清晰了。

陆志云跟我谈下去,无疑是越来越投契,他的话是越来越入耳了。他说:

“话说回来,傅先生认为不妨把伟特药厂的这一项要求押后签署,总之不要在上市的资料内披露,以免多生枝节,不肯定的因素比坏资料更有害。”

这个道理是不难明白的,坏消息传出了,市场中人有了心理准备,做足功夫防御,反而不会有预测不来的亏损发生。不肯定的因素可以导致不可测量的损失,更令投资者担忧,惴惴不安,更是却步不前。

单是把伟特药厂与金氏签署的合约内容披露,是无懈可击的。时局越混乱,就越怕添丁,女人更非吃避孕丸不可。至于卫生巾这日用品,不消说,任何时候都需要品质越好,越令女性减少烦躁,这点我有切身经验,可做保证。

越想越觉得傅品强的建议有理由,问题是怎样去进行。我皱着眉毛说:

“我们跟伟特的合约已经定稿了,怎么能请他修改,抽起那条保障条款呢,没有了那条款,他们不会肯签,也有点像我们出尔反尔的,不大能说得过去。”

陆志云说:

“这并不是太困难的事,只需由你出面,请他们以补充合约的方式叙述那条款在里头便可以了,这样给予伟特的保障是没有改变的,正式合约内没有显示这个条款,我们拿着它交给交易所与证监署有关部门,就不必披露这份资料了。”

这倒是个可行的方法。

至于说如何进行,我就得跟惜如去商议。

她一时就稍稍变了面色,道:

“大姐,这事不好办。”

“为什么?”

“合约已经拟定,只差盖章签名,连双方的律师都已经过目认可了,现在要改动,得花一番张罗。而且,我人微言轻,他们怎么会听我的?”

我立即说:

“怎么会是听你的?应该是我的意见才对,你就试着办吧,事关重大呢。”

惜如咬一下嘴唇,毅然道:

“只要是大姐嘱咐,我没有不尽力的,只担心他们诸多留难。这样吧!请大姐发一封公函,把你坚持要在合约中抽起保障条款,放入另一份补充合约之内,希望伟特答应照办。我拿着你的信好有凭借办事。”

这是合理的要求,于是便嘱惜如起草了信稿,让我签发。

惜如的办事能力倒相当高强,才几天功夫就照我的意思办妥了。

我无法不夸她,她就微微笑地说:

“功劳不能归于我,我只是传递你的主意,是伟特赏你的面子而已。”

这妹子真是比以前改变得多了,我对她渐渐生起好感来。看上去,她总是不要占我便宜,叨我光彩,凡事实心实力地去办。连现住的房屋,她都坚持每月交来租项,要我签收租金。

这也好,凡事均真,两不拖欠,相处会更持久。

上市的事似乎相当顺利。

大概忙足了三个月,金氏整盘数已经核算妥当,所有应办的申报手续亦已办妥。上市的程序到了最后的阶段,已经把招股书印好,广发分包销的经纪,再传到股民手中。

反应相当热烈,傅菁兴奋得不得了。

她跑来跟我说:

“整件事,唯一的遗憾就是我不能在金氏上市的一天在香港目睹其盛。”

我问:

“为什么?你有远行?”

“都是旭晖害的。他原本答应陪父亲到美国去公干,临时又说另有一个商务计划要他亲自处理,去不了。父亲人已到彼邦去,老在那儿催促他。你知,父亲不懂英文,我们跟在他身边公干是当他的翻译,现在缺了旭晖,很多公事进行起来都不方便,旭晖就嘱我走一趟。”

“你去吧!只要你对旭晖放得下心。”我是实话实说了。“父亲与丈夫之间,我几时都选择前者。只要拥有前者,才能保有后者,我何能轻重倒置?”

说起来轻松,听进耳去,再细味心头,苦不堪言。

我只好安慰她:

“不要紧,你去吧!现在认购成绩理想,你的功劳少不了,最后关头不会有什么要紧事。”

“有什么难题发生,你找不到我商量对策,别忘了去跟唐襄年说。”

是的,唐襄年几天前才问过我:

“有什么事你不明白不确定的,你就跟我商议。”

我笑说:

“没有了你压阵,根本上不了市,你的帮忙已经够多了,不必再担心,其他进行上的细节我会处理,有困难我也有办法解决。”

“对,我不能小瞧今日的方心如。”

“你又来调笑我了。”

“是真心话,对你,我从不虚伪。”

“好,值得我赏你一顿好吃的,这个周末,你来我家,我亲自下厨给你烧几味好菜。”

“我是没有口福呢!”唐襄年说,“后天就得要到欧洲走一趟,办点公事,顺道休息几天,舒筋活络一下。”

我笑:

“跟太太同去?”

“那就不叫做休息了。”

唐襄年说这话时,还俏皮地向着我笑。

我当然会意,似乎我们之间的感情已经转化到无所不谈、剖心双向的老朋友阶段了。

我问:

“公私两方面都有买卖交易,是吧?”

“对。方心如,你不是要我隐瞒真相,指天誓日地向你保证,除你之外,我不会再有别个女人吧?那是不正常与不真确的,我不希望跟你来这一套。”

“多谢你,是要坦率,才是尊重。”

“就是这话。”唐襄年说,“待你有日觉得可以爱上我了,我会考虑改邪归正,誓无异志。”

我笑:

“为什么不可以先行斋戒沐浴,行善施舍,才求神庇佑?”

“如果做齐牺牲,仍然不是我佛慈悲矜怜,给我显灵显圣,我岂不更吃哑巴亏了?”

说罢,我们两人大笑。

的确是鸡与鸡蛋的问题。

我并不责怪唐襄年,他是我这一段人生过程中接触到的最坦白、最真实、最诚恳的朋友。

他有足够的条件虚伪、瞒骗,可是,他没有。

不但是尊重我,应该说他也尊重自己。

需要撒谎砌辞掩饰的人,等于承认他有见不得人见不得光的情事。

唐襄年认为他所有的行为在他的意念上都是光明磊落、理直气壮的,或者应该说,他不管别人的看法如何,他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且有信心能肩承所有后果,故而他不必闪缩、隐瞒,不用投鼠忌器,更不会慌张鬼祟。

这才是对自己至大的尊重。

真怕一些既不尊重自己,也不尊重别人的人。

我忽然地生了个微小而可笑的希望,我对唐襄年说:

“我希望有一天会说服自己爱上你。”

“但愿你的希望成真。”

唐襄年轻轻地吻在我的额上。

不能不相信男人与女人的分别在于他们可以灵欲分家,我们女人总是为了要坚持灵欲合并而牺牲很多福乐,幸而无怨。

周末的那顿饭,我依然亲自下厨。这是近年来少有的举动,宴请唐襄年只不过是顺便表达的心意,真正的目的在于替小叔子耀晖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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