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裸情恨 第13页

作者:梁凤仪

这事想停当了,心头总算有点畅快。最低限度解了一个难题,日后不用承担租项,很一劳永逸。

回心再想,此事要不要跟金家人交代一声呢,还是闲闲地提一提好,免得说我不尊重他们。虽说天台是分给了我们这一房住的,就应该是我做主,但人总是只看到别人的一点点不是,却看不到自己曾给予人的很大难堪。我还是小心点,在这段艰苦的创业初期,以和为贵,和能生财。

于是,我挑了一个晚上,到楼下三姨女乃女乃处跟大伙儿吃饭时,我就提起:

“三姨女乃女乃,这几天有些木工会在我们这处上上落落,你别吃惊,是我楼上要搭间木屋。”

现今的三姨女乃女乃比以前愚钝得多,她望我一眼,问:

“为什么盖房子,是不够住吗?”

“不,只是未找到仓库,我代理的成药就要到了,要急着找地方贮存,兼做包装,故此先利用天台的空间。”

健如立即停了碗筷,道:

“看,大姐,没有待薄你,现今你知道天台地方宽敞,好办事。”

我这妹子差点要求我跪下来,向她三呼谢恩。

今时今日,凡事凡话,心知算了,不必反驳。

惜如倒是慢条斯理地啖着汤,问:

“你打算将天台变成小型工厂的话,岂不是把这层楼弄杂了,人来人往的每天到你那儿上班加工,这并不太好吧!”

我气得什么似的,答:

“天台不是我的地方吗?告诉你们一声是人情,由不得你们管是道理。”

惜如看我有点气冲冲,她婉然一笑,不再言语了。

有些人,的确欺善怕恶。

就这样,我的小型仓库兼加工场跋在货品到港前完工了。

真抹一把汗,过了这小小一关。

提货之后,我跟李元珍就立即开始包装功夫。元珍确是个刻苦耐劳的女子,她把几个南下谋生的朋友都介绍来当散工,另带着一批工人,每天勤奋地把散装药丸装进我老早印备的新纸盒内,工作十分畅顺,诚是安慰。

但愿医务处的批准文件早日发下来,就可以立即把药发到药房及各医务所倾销。

这天是周末,李元珍与几个工人,连我和小叔子耀晖都一起坐在我们的金氏仓库内加工。忽尔,楼梯传来一阵阵嘈杂声。

“什么事?”李元珍问。

“让我去看看。”我说。

才站起来,一直半掩的门就被推开了,赫然是两位穿了制服的警察,其中一位问:

“哪一位是这儿的负责人?”

我挺身而出,道:

“我是。”

警察细细打量我,再看清楚周围环境,又伸手抓起台面上的那堆药丸,回望我道:

“你在制造假药?”

我惊叫:

“什么?你胡说些什么?”

说完这话,我冲动得差不多做势要冲到对方跟前去,揪起他来理论。

“你别急,跟我回警察局去,自有你分辩的机会。”

我既气且惊,一时语塞。

倒是金耀晖出声了,他道:

“不,你们不可以拉我大嫂。”

说罢,就扑到我身上去,再翻身挡在我面前。那个动作之快之美,令我微微吃惊。

在惊愕之中,有人肯挺身而出,为了保护我。这种情况与际遇,自丈夫殁后未曾出现过,陌生得都遗忘了女人原来可以有此权利与享受。

我忽尔信心十足,下意识地挺挺胸,把手搭在小叔子的肩上,说:

“我不怕,药不是假的,而是如假包换。”

“那更好,请你跟我们回警察局去交代一下就成了。”另一位警察这么说。

李元珍立即道:

“金太太,我陪你一道去。”

耀晖也说:

“我也去。”

“不,等下让三姨女乃女乃知道,不知她会怎么想。而且……”

我没有说下去,而且还有健如、惜如,必会在旭晖跟前拉是扯非,说我惹上官司,还把耀晖连累在一起。

我改口说:

“而且,你要留在这儿,替大嫂照顾牛嫂和三个小的。”

只有这样说,耀晖才肯留下来。

他是个有责任感的男孩子,将来长大了必成大器。

李元珍陪着我到警察局去,接受了差不多三小时的盘问,我心内气忿得难以形容,只一个问题萦绕心头,警察怎么会知道我在家中包装成药?除非有人告发。

谁会告发?一定是知道内情的人。

谁知道内情?除了几个帮工职员,就只有金家的人。

金家的人,我在心内冷笑,委实是太恐怖了。

他们打算赶尽杀绝,没有那么容易。

我清清楚楚、理直气壮地对警察说:

“我的药全部是正当入口,跟美国伟特药厂签了合约的,可以提出证明,而且我已向政府的医务卫生处申请批准在市面销售,绝对不是假药。”

那位负责盘问的警官定神看我一会,道:

“你刚才说的都有证据来证明吗?”

“当然,合约文件全部都可以提供。”

他点点头:

“好,那么,明早你把有关文件的副本交来,现在就没有别的事了。你可以回去。”

名副其实地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可是,我不肯走,依旧坐得挺直。

警官怪异地望着我,重复说:

“明天再见,你现在可以走了。”

我答:

“谁告发我?”

对方一怔。

“我要知道你们为什么会突然到我处搜查?”

“金太太,我们是接获了线报,说有人在制造假药,对于犯罪资料,我们一向积极搜集。”

“谁?谁提供这些所谓犯罪资料?”

“对不起,我们不能告诉你,对于线报,我们绝对保密。”

其实询问是不必要的,我心知肚明。

回到家里后,我满肚子气,路过四楼,我忍不住叩门,来开门的正是健如。她看到我,微微一愕,才喊:

“大姐!”

我走进去,看到惜如也坐在客厅内,便气呼呼地说:

“是不是你们俩干的好事?”

“大姐,你说什么?”健如答我。

“警察来调查一事,是你们报的警。”

健如看一眼惜如,见她没造声,就说:

“大姐,怪人须有理,旦须有真凭实据,你凭什么说我们报警,告发你什么了?”

“告发我包装假药。”

“那么,你是吗?”是惜如的第一句回话。

“当然不是。”

“真金不怕洪炉火,你着急些什么,不见得警察能扣留你!”

我气得不能不掉头就走。

门在我身后关上,我冲上更高的一层去。

回心在想,不,一定得查个水落石出。防人之心不可无,能够做出如此伤害我的事情来,就不再是亲人,而是百分之百的仇敌了。我容忍她们也太久、太多了!

于是,决心蹲在楼梯顶,半掩着天台的铁闸,作为遮掩,一直等,希望能够在惜如走时,留意到她俩的对话。

如此一蹲就一个多小时,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

四楼的大门打开,健如送惜如出来,劈头第一句健如就说:

“待旭晖回来,你就给他交代这两件事,其一是不再念书了,到永隆行上班,我们两人联手,力量更雄厚,其二是切切实实要旭晖履行诺言,他说过你可以生孩子,那么就停止避孕好了。别在这事上让傅菁。”

惜如走下两级楼梯,回头望她二姐,说:

“一天没法子替旭晖把大姐赶走,他一天不会论功行赏。”

“别气馁,今天警察放过了她,我们还有下一步,工务局那儿,你打点了是不是?一定见效。”

我跌坐在地上,浑身的血液凝结了似的,堵塞着我的每一根血管,心脏似乎已在缺氧的情况下停止跳动。

形容并不夸张,受了重大打击的人会有这种本能反应。

我的刺激不只在乎自己身受其害,面临巨祸危机,而更在于替惜如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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