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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刺美人鱼 第36页

作者:李馨

是什么让她失控?能让冷静得将近残酷的她产生如许炽烈反应的只有他了。只要一扯到他,她就会理智尽失,他不是见识过吗?

苦笑,其实他潜意识中早就明白她的答案是什么,不论有没有达官,他和她都是不可能的。

但,总不能来了又不问吧?

“咏君,愿意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吗?”

“不。”咏君面向车窗,只注意手中的烟。她不想猜测他因何知道她在这,也不想知道他要载她到哪去,她只要离开,离那个人一个地球远。

碰这钉子,柏佑并不意外,奇怪的是,他竟没有半点伤心;清清喉咙,他严肃地问出困扰他两辈子的问题。

“咏君,如果我说我想娶你,你会嫁给我吗?”

“除非我不是黎咏君。”她干净俐落地应,完全没将他的询问放在心上,因为她的心全是她的丈夫以及适才的争吵。

当她毫不犹疑地回答他时,他恍如听到一块大石落地的声音。是了,这就是答案,黎咏君永远是黎咏君,永远不会对别人动情,因为她的感情早已被人霸占。

作茧自缚了两世,只为听她亲口道一句他早就明了的话,他这样算不算傻?心境的影像逐渐清晰,浮现的竟是她要他来找咏君时的模样。

他怎会以为自己对咏君还有奢想?他的未来不早就规画好了吗?治好纪倩的病,和她相互依靠一辈子。看他多呆,这就是他的梦,他真正该做并能实现的梦呀!

“咏君,谢谢你。”他知道此刻的她已听不见他所讲的话,所以他细声祈愿,“但愿我们能就此结束前世留下的心结。”

话才刚落,咏君便不期然开口,“人要活在过去还是未来?”

“当下。”想也没想,柏佑便月兑口回答她这句似自问又似低喃的疑惑,“人要活在当下,把握住当下即能把握住的事,只有掌握了这一刻才不会有下一刻的后悔。”

对,就是当下,他要去找纪倩,正式地向她求婚,与她并肩抵抗未来的风雨,这才是他能把握的。

“当下……当下!”咏君颇受震动,不断反覆咀嚼这两字的意义,而萦绕脑际的不是问生的脸,是达官疾痛的喝喊。

你醒醒,你不是秦扣云,秦扣云早在宋朝就陪莫问生一起死了!一起死了!

长发垂肩,遮去所有不甘,她的前世苦苦痴缠数十年,该是放下它的时候了,昔时的遗恨,昔时的爱恋,让它随风随尘埋藏吧!对问生的歉,已在不知觉中被对达官的情所取代。

今生的梦需要的是把握,不是戒慎恐惧呀!

“柏佑,我想……”“请你掉头”几字未及出口,就见手握行动电话的他神色巨变。

“什么?纪倩擅自决定动手术?手术开始没?”柏佑面色如土,一摔电话便狠狠踩下油门。“纪倩,你为什么不等我回来?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惩罚我?”

跑车在宽阔山道上咆哮奔驰,犹如愤怒的闪电疾掠,势狂如风。

咏君本想叫他让她下车,不过依他不要命的急迫看来,她得陪他走一趟医院了。曾经嘲笑过显贵和水仙是只要爱情不要命的傻瓜,直到今日亲身爱上一个人才猛然觉醒感情可以超越一切身外之物,甚至连性命也能舍弃,“爱”并不傻,傻的是人们对“爱”的恐惧。

目视柏佑的焦灼,她真心诚意地祈求给他们大家一个机会,一个重新把握的机会。

***

“为什么没有经过我的同意擅自给她开刀?为什么等到手术结束了才通知我?”柏佑怒火高张直噬向白袍医生,狰狞的面容像是野兽般阴森沉冷。

医师不自觉地拭冷汗,“纪小姐的情况已经不能再拖下去了,她一直要我隐瞒她的病情,我们院方只有尊重病人的意愿,手术愈延迟只会降低成功率,所以……”

“我知道了。”柏佑逼出浑身自制力才勉强压下拆掉医院的冲动,“现在你只要告诉我手术成功了,她很快就会醒,并且从此就和正常人没两样。”

医师的冷汗又沁了出来,他实在很怀疑,假使坦诚以告会不会有丧命之虞。

“呃……只要她醒得来就没事……”

柏佑利眼一扫,害医生又打了个哆嗦,“她的麻醉什么时候退?”

“纪小姐……呃!”他悄悄退了步,慎挑措辞,“对手术有些排拒现象,目前仍在昏迷……”

“她、什、么、时、候、醒、来?”

咏君及时介入,朝医生点头,“辛苦你了,我来安抚他就可以了。”

“那就好,那就好。”医师连挽救自尊的话也不敢多说一句便逃之夭夭。

“安抚我?我什么时候需要人安抚?”柏佑拔高了声量,“我只是想了解纪倩的情况。”

“你这是迁怒。”咏君不冷不热地警告,“不要对我吼,我有对吼我的人挥拳的习惯。”

柏佑静睇著她如火焰般狂野的眸,为何这双眸嵌在这漠然如冰的容颜上会一点都不突兀?

垮下双肩,他吁出一口长长的气,“对不起,我急过头了。这一切——太教我意外……”

“我明白。”咏若将手搭在他肩上,“你应该早些让我认识纪倩,这样我就能看出她骨子里的刚烈及早提醒你注意。”

柏佑又苦又涩地扯开嘴唇,“如果她知道你记住了她的名字,一定会很高兴。她向来安静柔顺,从没喊过疼,我信了医生的谎言,没留意到她的虚弱……我不晓得她的情况已经到了无法拖延的地步!”

“别自责,她若固执要瞒,你是无法知情的。”

“不!如果不是我心有旁骛,我会注意到的!如果她告诉我,我是不会离开她……”去找一个没有实质意义的答案!“她怎能做得这么绝?”

“我们‘当下’应该做的事是刺激纪倩醒来,不是自怨自艾。”咏君强调“当下”二字,提醒地拍拍他的背,“想想你之前对我说的话。”

柏佑已乱成一堆散沙,拼凑不起平素的冷静从容,只能颓然点头,正欲再言,冷不防被第三缕声音引走思绪。

“纪倩还好吗?”

咏君樱唇微张,好半天反应不过来,“达官?”

“你怎会来这里?”

“因为我终于记住了纪倩的名字。”达官不赘言辗转问到消息的经过,只将视界焦点放在柏佑身上,“她的手术成功吗?”

柏佑别开眼,“昏迷中。”

达官不细询手术经过,只撇下一句威严无比的话,“我们去叫醒她。”

“叫醒她?这……”柏佑来不及质疑就跟著他的脚步走入病房,留下黯然神伤的咏君。

“护士小姐,麻烦你了。”达官像是主宰天下的王般示意护士回避,寂沉的病房只剩下刺耳的仪器声,而昏迷中的纪倩戴著氧气罩,一身针管绷带。

“达官!”柏佑想阻止他影响她的病情,他却用坚决而包容的眼神望向他。

“不叫醒她,大家都会后悔,难道你要大家再抱著愧歉活一次吗?岩军,我们不会有第二次机会可以挥霍。”

“原来……你猜出了我们的身分。”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怎么斩断加诸在我们身上多余的包袱。”达官的瞳,好深好沉。

“前世只是借镜,只是用来提醒我们别再重蹈覆辙的例子,不是操纵我们今生的缰绳!我们不该让过去的记忆左右,因为它本来就没有对错,为什么我要往死胡同里钻?难道我们全要因那些已无法追回更改的事放弃唾手可得的幸福?经过这些事,怎么大家还想不透这道理?”

带著怒气,达官指向纪倩,“纪倩,我不管你有多少委屈,多少怨懑,要是你还有一丝勇气,就醒来对我们说,大声地将你的委屈喊出来,不要再懦弱地逃避。前世逃了一次,难道你今世也要逃,逃到下一辈子,下下辈子吗?你睁开眼睛瞧清楚你身边有谁;瞧瞧你自己的人生!瞧瞧除了“记歉”两个字你还有什么,这里有一颗心,一份爱,任凭你发落,只要你睁眼,它就是你的。再也不用向人哀怜乞求,完完全全属于你!如果你听到我的话,就睁开眼睛,让我向裴珏仪说最后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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