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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刺美人鱼 第19页

作者:李馨

天原谅我!求祢原谅我——就让我自私一回吧!

“这……”穆皓眉结得紧,无言以对。

“爹?”她会不会太急进了些?“您怎么了?脸色不太好,要不要去休息一下?”

“我没事。”穆皓挥挥手,扶著桌沿等待晕眩退去。

“爹,您近来吃得少又没好好歇息过,会不会太操劳了些?”珏仪面有忧色地搀著穆皓坐下,“相公的事您就别太烦恼了,千万要以身体为重。”

都是她不好,这事应该私下和相公——不,是和“现在”的穆祁谈才是,害得爹忧劳,万一爹病倒了怎么办?

珏仪苛责自己,“您坐会儿,我去吩咐人熬些补汤来——”

“不用了。”穆皓倦怠地摇首,“我只是累了些罢了。”

“可是爹……”

“老爷!老爷!”

门外的呼喊令穆皓忽地站起,“快进来。”

家丁推门而入,对珏仪在场似未多加注意,见了主子便道出探听到的消息,“府衙出事了,有个叫瘟神莫问生的狂徒夜里擅闯大牢,杀了守卫劫走死囚,县爷大发雷霆上报朝廷,连大内二品带刀侍卫也惊动了。”

“天!”穆皓震愕中浑然地又坐下。“不可能的,他怎会杀人?……你怎么这般胡涂?”

“您下去吧!”珏仪不动声色地遣退家丁,原来爹不上朝就是为了等消息……莫问生杀了人,她的丈夫犯下滔天大罪,她该怎么办?

穆皓眼前一阵天旋地转,人差点滑下座椅,惹得珏仪惊叫。

“爹!你怎么了?您没事吧?”珏仪又急又慌,顾不得礼节便扯开嗓子喊,“来人呐!

快请大夫,快来人请大夫啊!”

***

扣云风尘仆仆地下马,将马交给细步迎来的婢女,掩不住一脸柔情春风。“帮我把马牵去拴著。”

“小姐,怎么回来了,不是暂居御史府吗?”忠心的巧婢瞧出主子脸上未曾有的神采和光芒,禁不住好奇,谁不知冷岚是出了名的冰美人?是什么事让本来就艳倾城国的她出落得更令人心醉痴迷?“是二小姐的仇报了?”

“少瞎猜。”扣云只有对这自幼便伺候她的婢女不隐瞒,“我回来开炉炼绝毒的解药。”

“绝毒?歧颜绝毒?小姐怎会想要炼解药?”接过小姐的披风,她草草将马拴住便跟了上去。

“解药当然是用来解毒的。”扣云啧了声,点了点婢女的头娇笑道:“平常反应挺快的,怎么些天没见,脑筋就下来了?”

那是因为小姐的举止太奇怪了!小婢皱皱鼻在心里反驳,随即又问:“可是小姐,绝毒的解药必须炼上七日才成,盟内的事——”

“有师兄在就可以了。”扣云忽而想起,“我师兄呢?”

“总护法调了盟内精英到汴京去,不知要做啥!要不要我放讯告诉他你回来了?”

“不必了,我要马上开炉,三日内要炼好解药。”

“三日?!”她咋舌,“不行呐!强缩炼药时日是会反遭毒侵,你会损及三成内力的!”

“我不能再多等。”她只要一想到绝毒在她心上人血液中就担心,她一定要尽早解了他的毒,歧颜不比一般的毒,它会随中毒者运功的情况而蚕食内力,功力愈高,毒发作得愈快,一旦真气遭阻,全身穴脉必也堵塞。若临阵与人对敌,情况势必危险。她虽将情况一五一十地坦白道出,他却压根儿不在意,那男人就是不懂得为自己盘算,居然在她愧疚道歉几乎落泪时偷吻她,说:“扣云,我爱你。别说是你误认我是穆祁,也撇开我有责任替弟弟赎罪的义务,光凭对你的这份爱,我也甘愿为你而遭毒蚀。”

油腔滑调,满嘴傻话,可是也正因他这话让她更心疼他的真,她向他承诺必在三天后炼好解药。

有些羞赧地想起当时的甜蜜,扣云老觉得心头怪怪的,好似忽略了什么重要的事,又好似有什么令她心跳的预感——甩头,她抛去那些烦思,目前她只要将解药炼出来,其他的三天后再说。

“巧儿,快开炉备药,别说三成功力,只要能早日炼出解药,就算要我武功尽失也没关系。”柔柔一笑,她推推她,“别乱想了,他的事等我忙完再慢慢告诉你,快去呀!”

巧婢如获重赏般笑了起来,小姐终于遇见了她的命定,她的祈祷老天总算听见了。“恭喜小姐,我这就去准备!”

目送她喜孜孜地离开,扣云一模脸颊,才发现原来自己一直没停止笑过,幸福啊!应该就是如此了吧?

问生,等我三天,我就来了。

***

“大夫,我公公情形如何?”

背著诊箱的大夫步出房门后仔细地合上了门扉方开口,“积郁成疾,过于操劳,得善加休息调养才成,否则易受染而病。老实说,御史大人这是心病,老朽就算医术过人也无法治心病,况且依大人状况而言似由来已久,你们得好好注意,尽量顺著他的心意去做。”

珏仪震凛。“难道没有其他方法?”

“恕老朽无能。”大夫颇为感叹她回望了一眼,房内的那对父子同样相对无声,不知是心知肚明抑或其他,气氛感伤而凝重,“老朽只能开张药单,剩余的老朽就帮不上忙了。”

珏仪茫然地接过药单,心不在焉地吩咐下人送客,手里捏著那张单子,神思远飘愣盯著雕饰优雅的门扉,恍恍觉得失落;里头那对父子,是否也和她一样对人世间的生与死充满无力的莫名?

“爹,对不起……”

“道什么歉?”穆皓拍拍儿子的手,慈蔼未改,“人顺利救出来也安全出城了,我们应该高兴才是呀!”

“可是孩儿未能阻止霍定杀人,害得无辜官差丧命。”

“孩子,”穆皓和颜的瞳孔中盛载著对世事的透彻,“你只是个平凡人,不是万能的神,别把过错往自己身上揽,作恶的不是你,你没必要为死去的性命负责。活著,就是学习如何看淡,不仅对自己,更要对世局的起落怀著安然处之的心,爹就是看不开才会闷出病来。”

“爹——”问生打晌午匆匆赶回便自传遍大街小巷的谣言诬赖之讯明白一些事,不过这些都不要紧,他莫问生被诬赖的罪名多著,不差这一两条,令他焦灼的是父亲的病。

“是孩儿未尽孝道让爹气闷——”

“孩子!”穆皓的口气严肃起来,“你明知道爹的病并非因你而起,怎么你还说这种话?你是我最骄傲的儿子,若真说有何让我记挂的,就只有这份二十多年来让你漂泊流浪无处为家的亏欠,问生,我是个没用的父亲,既没能让你母亲享福,又没能教好你弟弟,甚至没法帮你任何忙。唉……我老了,真的老了。”

莫问生垂头,对一个思妻成疾的人,他实在不晓该用何言激励。

“这些年来我都存著一线希望,盼著能找回你母亲弥补我亏欠她的,没想到反而愈欠愈多,愈错愈不可能原谅;如果当初能坚定地回绝皇上的赐婚,就不会误了祁儿他娘一生的幸福,更不会养成祁儿偏执激端的心态,你也不用委曲求全假扮祁儿过活……我的心里始终只有曲儿一个,祁儿他娘知道,尽避我们相敬如宾,但我明白她是恨我的,没有一个女人愿意嫁个不爱她的人,种种的不幸都是我一手造成,我欠你们好多好多。”

“爹,没有人恨你,不会有人恨你的。”

“听我说。”穆皓握著儿子的手,头一次感到坦然,“这些话藏在我心头太多年了,再不说往后恐怕就没有机会了。爹不知道自己会活多久,但我希望你能记住爹的教训,别犯和爹一样的错,要娶就娶你爱的女人,爹会求老天保佑你幸福快乐。我想,是该向珏仪说清楚的时候了,别让她真正将心放到你身上,那对她不公平,对两个孩子也残忍,虽然事实不见得更好,但总比欺骗她来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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