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手?你以为是拳赛吗?”
“不……但其实又是差不多,都是攻击,不过是精神上的攻击,直至大家筋疲力竭。”
“哗!你很露骨。核突!”
“只是照直说。”
“是为什么分手的!”
“因为我知道某天会遇上妳,而妳会比她更适合我。”
“乱说。快说实话。”
“她染上毒瘾。”
“为什么你袖手旁观。”
“她太软弱了,比不上妳一半的强,她家庭缺乏温暖,每天都像很空虚,每秒都很空虚。和她相爱只会一起跌进空虚失落的无底深潭,我觉得她是堕落的天使,我不想走上自我毁灭的道路。”
“照你说,她是天生的失败者。”
“我不信天意,没有什么天生的失败者。假如我相信的话,我便不能振作做人。”
“她漂亮吗?”
“比月亮更漂亮?”
“比我呢?”
“想听真的还是假的?”
“先听假的。”
“她比妳漂亮些少。”他没有眨眼。
“现在听真的。”
“她外表比妳漂亮得多。”也没有眨眼。
我的信心立刻由沸点跌至冰点。
他说:“我从来不说谎话。”
“我又没有说我恼你。”
“但,Victoria,妳的内在比她精彩得多。”
“多谢捧场。”
“我喜欢强的女性,他们的生命力可以感染我。”
“像你母亲一样?”
“妳就是妳。我不会混淆恋人和母亲。”
“那么,你喜欢我多些还是你的初恋情人多些?”
“早知妳会问。”
“好,不问这些,问别些。我想知……她的叫声性感吗?”
“什么叫声?”
“叫声啊?”
“噢!是那种叫声。”
“就是那种。到底性感吗?”
“我也不知道。”
“怎会呢?”
“她总是紧紧地抱着我,仿佛害怕会失去一切。她喜欢被别人爱,只要是可月兑离现实的事她都会做。睡觉、喝得烂醉、服迷幻药和都是她逃避现实的途径。我就只是她一个途径。”
“莫非她不爱你?”
“我也不知道,不肯定。很难质问一个每天廿四小时都不清醒的人她爱不爱我。”
“所以,分手收场。她伤心吗?”
“十分。”
“内疚吗?”
“不过,她很快便找到另一个男孩做她逃避的途径。”
“她是唐人吗?”
“不。她是有中国血统的法国人。”
“大概是她的血太混了!”
虽然Icarus说我比她强,但我仍然很妒忌她比我漂亮。归根究底,我仍是一个女孩子,我会介意比不上我的假想敌漂亮。有很多事,未知时很想去知,知道后又想忘记,都是女性婆婆妈妈的心理。
心里偷偷地幻想Icarus与她在热吻的镜头,看来这镜头也很优美动人。一秒廿四格的菲林变成四十八格拍摄方法,慢镜重播再重播,想着时有酸酸的滋味,但又偏偏要想下去。
(10)安全地带
安全地带
“Victoria。”有人叫我。
我回头看就是医院里的那个患了红斑狼疮的朋友。
“干什么又回来。”我停下急速的步伐。
“和妳告别。”
“要离开多伦多吗?”
“到那里去?回香港?”
“去罗省。”
“为什么要跑到美国?”
“因为爸爸工作的电脑公司派遣他到那里成立分行。所以今天专程回医院找妳告别。”
“那么,何时起程?”
“明天就走。”
“为什么这么迟才告诉我?”
“前两个星期找过妳一次,但那天医院的人说妳告了病假而我又没有妳电话。是啊,妳是什么病,看来妳消瘦了些。”
“没什么病,只是『懒』病,所以那天才告假。不过,事实上功课也迫得我要命。”
“不要太搏命啊!”
“不搏『命』怎去医人?”
“是啊!我现在还未知美国的固定地址,连电话也不太清楚,但我会尽快告知妳,一到步便会报平安。”
我在手上的硬板写了自己的地址电话给她,说:“一路顺风啊!”
“多谢。”
最后,还是来了个轻轻拥抱。
“珍重。”我说。
“我会了。”
“再见。”
“再见。我会在妳生日时寄生日咭给妳。”
她在说再见时,眼里泛起一片泪光,我不是冷漠,其实也很不舍得这段在医院内建立的友情,只是我比这个十四、五岁的小女孩道行高了一些。说真的,我的鼻子就像吸了日本芥辣一样。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是五、六年前的一个片段,时间过得很快,现在想起,仍然很怀念她,但这多年来她一点消息也没有收到。可能是那定时炸弹已经爆发了,但这只是一个可能,一天没收到噩耗,心里仍然有希望。
读医学院的困难真是花样百出,最难解决的并不是课本难念,而是人心难测。医院里阶级观念很重,我们做实习的真不能拥有太多自尊。有经验的老行尊对我们要求很高,做错事的时候绝不留情地直斥其非。每个人都是这样慢慢地向上爬,到攀上神枱时就可以拿一些新仔出气。不过,我也明白到医院是一个与性命攸关的地方,不容许有些少差错,拿别人的生命做练习簿,所以,实习医生在医院里的地位很尴尬。
我每天都会有些少苦水要吐,而Icarus就很乐意做我的听众。
至于天尧,他打过好几次电话来,但我都拒绝接听。信,他也每天都写一封到我家,每封都是厚厚的,但我没有心情去看。若果你问我是否仍然爱着天尧,我会答“可能”。其实他会是一个标准丈夫,但他妈妈总是意见多多。他待我不算差,且算很细心,但他对他妈妈更细心。我对他投资的感情,亦不可以一夜便忘记。
记得认识了他一年左右,我患了肺炎。那时,他每天下午都到我家煲雪梨水给我喝。他说雪梨水可以润肺,他对我的家人也很好,亦很有缘。爸妈兄姊都很喜欢他。说他有前途,有希望。而且心地善良,见到街上有野狗也会走过去抱一抱。其实Icarus与天尧,并不是像黑与白有强烈对比的选择,应该是紫红色和紫蓝色的选择。
大姊的抉择已很明显,她已搬回与姐夫同住。姐夫真的改变了很多,似乎大姊的爱情革命令姐夫明白到爱的真谛。
大姊说:“我最后的抉择是妳姐夫。”
“为什么?”
“一来,被他真诚感动。二来,抛弃过去和秘密情人从新开始也不保证结果会幸福美满。三来,如果秘密情人可以瞒着太太和我相好,将来也可以瞒着我在外面花天酒地。四来,我想我不能接受自己做失婚的女人。最后,是我不想独身。”
“很详尽的解释。”我说。
“我和妳姐夫相处了十多年,差不多是一起成长,他是在我的安全地带,一个comfortzone之内,有时很难找人代替一个有十多年恩情的朋友。”
“姐夫是妳的朋友?”
“亦夫亦友嘛。”
十二月对我而言有两个庆典,十二月廿五日的圣诞,和十二月十八日的生辰,是我的生辰。但今年十二月我觉得很寂寞,因为大姊和姐夫会到欧洲,爸妈又回港探亲直到农历年才回,而二哥和女友会去佛罗里达避寒。相信我不会收到太多生日礼物。
十二月十六日开始,医学院便放寒假,那天早上家中已鸡飞狗走。天尧来了一个长途电话。
他问我:“还是很恼我吗?”
“不是。”
“看过我的信没有?”
“没有。”
“为什么不看?”他一片茫然的。
“免得看了整天也想着。”
“Victoria,请听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