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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晶依雁 第7页

作者:蓝雁沙

“姨婆!”

“唉,别孩子气了,能被皇上赐婚嫁出去是妳的福气,许多人求都求不到呢!

我得去瞧瞧妳舅爷他们,这主事公公可是万万输不得的小气,我若再不拿些银两去垫着,只怕以后运猪入宫他要多所刁难。”

“姨婆,舅爷何必这么辛苦?”

“唉,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些年来,若非是妳舅爷借运猪之便的挟带对象进来,让我同别的宫女、太监兜售,赚些蝇头小利,我只怕早已受不了而自我了断。”

“姨婆,早些年真是苦了妳。”

“万般都是命,所以我说妳就别再任性啦,我去去就来,妳舅爷明儿个寅时就得出宫去,我去跟他叙叙旧,妳自个儿想想啊,这样风风光光的出嫁,可比我这年华老去的困在宫中好吧?”

看着姨婆的矮胖身影消失在长廊的另一端,蒲烟百无聊赖地在房内来回踱步。

唉,姨婆呀姨婆,即便风风光光的嫁出去又如何?那逸心侯是京畿有名的浪荡子,只怕我也只是从一座围牢跳进另一座罢了!

瞪了一眼那些堆得像座小山般的珠坠璎珞,蒲烟不耐烦地将那堆东西全推得洒落一地,然后从厨前走到门外,绕过重重假合茂密的月桃花和红、白、粉、黄各色缤纷怒放的花丛,来到那一池浅水前,凝神寻找着那方她自幼随身的鱼型紫玉……这鱼玉是她出世时,有位高僧在门外静定不走,她双亲直觉奇怪而前去探问并以礼相待,他才自怀中掏出那方紫玉交给抱着蒲烟的亲王。“雁迎紫玉,紫玉依雁。”说完这两句像偈又不似偈的话语之后,他转身即走,留下了一头雾水的亲王夫妇。而亲王夫妇想这玉既是方外高僧送与蒲烟的,便将紫玉给蒲烟随身携带着。

十七年来,蒲烟也早已习惯紫玉的随身不离,压根儿没留意到紫玉已遗失,是刚才公公执意要她去试婚裳,她下意识地又伸手去模寻那枚紫玉,像往常般的,想藉它温润的光滑触感,找到令她感到安全感时,才发现--不见了!她大惊失色地翻遍身上所有的袋口和褶缝,却都找不到紫玉的下落,心里为之沮丧不已。直到想起下午在池畔还曾拿出来玩赏一番,才急步踱来觅找。但,却遍寻不着……怎么办!娘当初可是千交代万叮咛,再三嘱咐要我好生收藏这紫玉,说是和我的前程、婚姻大有关连,要我千万别丢了,谁知我竟如此大意!

越想越生气,蒲烟重重地跺着脚,往连接御膳房的小径走去。都是那个人的错啦!谁叫他没事要丢石头来吓人家,现下人家的紫玉弄丢了,怎么办?娘说那鱼型紫玉关系着我的婚事,现在掉了,我……在池畔找不到玉佩,蒲烟心烦气躁地在长廊小径中东闯西荡。或许是因着明儿个是端午佳节,也可能是为了明日皇上赐婚,将蒲烟郡主许嫁到侯府之故,整座御花园内竟空无一人。走着走着,她隐约听得一阵嘈杂……循着那阵热烈的吆喝声往前走,蒲烟好奇地探头进半虚掩的门里,立时被里头热闹的景象给吸引住所有的注意力。只见在旱烟袋呼噜呼噜响着的同时,三三两两太监装束的男子,和几位衣衫粗俗的外人,各围在一个个大大小小的缺角碗公前,激动地呼卢喝雉、吆五喝六的甩着骰子;或是守着大大的笼子,紧张地盯着里头剑拔弩张的蛐蛐儿,握着银两的拳头不住地挥动吶喊,为自己所下注的蛐蛐儿加油着。

弥漫满室令人几乎睁不开眼的旱烟,在抽吸间发出巨大声响,掩去了蒲烟的脚步声。里头的人或许是赌兴正浓,也可能是无意戒备,以至于蒲烟在烟雾密布的小等班房中绕了一圈,竟也没人察觉出有何不妥之处。

被辛辣的烟味熏得几乎要不能呼吸,她屏住气息后蹑手蹑脚地迅速跑了出去。

看到后头有几座以漆黑棉布盖着的东西,她好奇地走了过去揭开一看,原来是个长方型大木箱。

这是干什么用的?这么大的木箱是用来装什么东西?连串的疑问突然闪过她脑海。在她找到答案之前,一阵匆忙的脚步声紊乱的朝这个方向而来,夹杂着一大串令她闻之懊恼不已的话--“赶明儿个蒲烟郡主嫁出去,咱们可就全落了个轻松。这皇上圣明,将这拗性于的郡主嫁给那逸心侯,分明就是要教逸心侯去伤脑筋!”

“怎么说?”

“咦,谁人不知这蒲烟的倔性子像头骡子似的难缠,但这逸心侯可是风流倜傥、任侠清冷的人。这郡主纵使有再大的脾气,只怕遇上这逸心侯,可是半点都使不上劲儿哩!夫者,天牢出头啊!她还能怎么办?”

“哟,我说小石头公公,你这是帮谁说话啊?郡主可是咱们现时的主子哩!”

“哼,等到卯时一过,谁管她是谁。逸心侯文采满天下,所有女人都巴不得博他青睐,我看这郡主大概不出两天就要被打进冷宫。毕竟是个叛逆之女,有这侯府夫人可以当,她也该谢天谢地啦!”

“啧啧,小石头公公,怎的皇上要将这郡主嫁给那逸心侯?我看逸心侯风度翩翩、器宇非凡,即便是招他为驸马都不为过……”

“我听说是丞相献策,要拉拢逸心侯,免得他被那些朋党或是金人所用……”

“咦,已近丑时了,小石头公公,我看咱们还是叫那送猪肉来的猪肉荣先出宫去,明儿个还有一大推事儿要忙和哩!”

“说得也是,他刚刚输的那几把,叫主事公公乐得眉开眼笑,公公今儿个的荷包又进帐不少!”

“嗯,官大学问大,他若不老是输公公这么多钱,这猪肉不但没得送,说不定还要惹出大麻烦!”

随着嬉笑的谈话声越来越接近,蒲烟紧张得左顾右盼。该死,我净顾着听他们谈笑,却疏了早些找个地方躲起来!她两眼骨碌碌地转动着,在见到身后的那口大木箱时,顿时发亮,嘴畔溢出一抹慧黠的笑容……杭州城内灯火辉煌,川流不息的车马轿骡将街道堵塞得水泄不通,一座座争奇斗艳的牌坊高楼,像是拚命要将别人比下去般的结满彩球绣灯,灯火通明的画楼明窗内,不时传出如潮浪般前后相激涌合的笑声,加以在各楼门口卖力吆喝拉客的伙计们,构筑出一幅奇特画面--一曲唱罢,微微向那些大声鼓掌叫好的酒客们颔首致意,抱着那把别致特殊苗月琴,黎瑶盈盈地越过成群仰慕她而来的各人,拐进通往她绣楼的一条羊肠小径。

突然,左前方传来的喧闹骚动引起了她的注意,看到幢幢黑影像是在追赶个在前逃窜的黑影。莫不是……莫不是我们已被段氏的爪牙追查到了?!想起这两天阿舅才提起,有许多操苗地口音的陌生人近日常在酒楼出现,他疑心是段民所派出的杀手已经追到这杭州城了。

一思及这个可能,脚程加快之际她将手伸进宽阔的袖子内,一面凝神的往那群人追逐的方向跑去,一面暗将袖里特制小囊中的东西拿出,隐隐包在掌心里,脸上不露声色,如道浅浅紫影,迅速尾随那些人而去。

将那只以长巾包裹住的铜盒打了个结,斜斜背负在身后,新雨在那些人的刀剑锋光到来之前,旱地拔葱般地腾空一跃,而后在空中借着脚尖往檐角使力之便,连连翻滚数圈,当下即将自己和那班禁卫军拉开了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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