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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系尘香(上) 第5页

作者:洁尘

她痴痴听他说完,忽然又问:“若你是君,你会守江山还是守情?”

沐静尘微怔,瞬间竟不知如何作答。

…………

长明宫上,沐静尘侃侃而奏:

“黄河水患多年,自从陛下亲沉白马、玉璧祭奠河神后,本已有所平静,然近日黄河再次决口,水患已漫至衮州、豫州等四郡三十二县,数万良田被倾,近四万房屋遭毁,十万余众百姓流离失所,灾患犹甚上党等地的旱情。恳请陛下所派治河贤能,往决口处察看灾情,寻求治河对策。”

武帝愁眉深锁:“沐卿所言极是,但我朝自开国以来已用尽无数办法治水选能,仍不奏效,如此时刻,又叫朕去哪里找这位贤能出来?”

沐静尘言道:“陛下毋须忧心太甚,臣闻皇城内有位候补公大夫,姓贾名让,子允德,对治水很有见解,臣已派人将其找来,陛下是否一见?”

武帝轩眉高挑,一摆手:“宣!”

…………

贾让提出的治水三策略令三公九卿一阵兴奋,继而又觉此法虽好却太耗人力物力,况且与惯来治水方法出入甚大,不免心生臆测,得失之间一时难以取舍。

沐静尘看出武帝心中也是摇摆不定,不由得有些担忧。

散朝时,武帝将他特意留至后宫长春殿,单独就治水之事商议了许久。这一谈便又是数个时辰。

“陛下,水灾刻不容缓,还望陛下早做决断。”沐静尘沉稳督促。

“嗯。”武帝应着,却难下决心。

殿门外一阵环佩声响,一名美人手托食盘笑盈盈走进来,毫不避讳他君臣的私下之言,甜甜地唤着:“陛下,已近正午,该进膳了吧?”

武帝见那美人立刻容颜大悦,呵呵笑道:“怎么竟是你来送饭?奴才们都死哪儿去了?”

美人笑得妩媚:“他们各尽其职,并无差错,是臣妾忧心陛下御体,定要亲自送饭才能心安。”

武帝听得开心,向沐静尘道:“沐卿还没见过李妃吧?她是李延年之妹。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说的便是她了!”

沐静尘温文一礼:“娘娘美名,早已艳播四方。”

李妃捂嘴轻笑:“都说世人若能得沐相一赞便是一步登天,我今天可真来着了!”美目流盼,隐藏在微含羞涩的容颜下的,却是一颗乍惊乍喜,骤然陨落的可可芳心。

惊才绝艳沐静尘,何止是才名鼎盛?想当初他与香仪公主成亲之讯传出之后,多少名门闺秀捶胸顿足,哭天抢地?她们不舍的,仅仅是一个“丞相夫人”的头衔吗?若无这层身份,立于众人之中,沐静尘依然是出尘拔俗,鹤立鸡群。即使是阅人无数,嫁为帝妃的的李妃,此时心中也不免泛起酸意,若能重来一回,可以嫁给这等男子,怕是以皇后之位来换自己也未必肯吧?

沐静尘并未理会眼前那两道灼灼的目光,只向武帝行礼:“陛下用膳,臣不便多留,在殿外等候了。”

“沐相不如一起用饭吧!”李妃冲口而出后也觉得自己有些逾矩,看了一眼武帝,又忙给自己打圆场:“陛下想来也正有此意吧?”

沐静尘却不听武帝接腔,拱手长揖:“今日不是赐宴群臣,微臣也无任何道理与陛下同席进餐。毕竟礼不可废,请陛下准许臣在殿外等候。”

李妃碰了个软钉子,讷讷的无法接答。武帝如打圆场:“好好,依卿所请,不勉强你留在这里用饭了,不过想来仪妹在家早已是望穿秋水,你还是先回去吧,晚些时候再来。”

“臣告退。”沐静尘退身而出。

走出殿外不远,李妃却急急追来,唤住他:“沐相,我进宫虽已有些时日,但许多礼数不懂,若有得罪之处,请多包涵。”

“娘娘客气了。娘娘风范光耀世人,微臣岂能妄加评判。”沐静尘虽然自始至终保持笑容,但却笑得深不可测,看不出真心假意。

李妃只当他也被自己的美貌所惑,心中更加得意几分,“香仪公主我一直无缘得见芳容,听闻也是倾国倾城之姿,若有机会,请沐相代为引见。”

沐静尘的唇角又挑高几分,女人总是对彼此间的容貌过分地在意。但纵使天下红颜皆立于他眼前又如何?他只需那唯一的一人肯为他颦眉娇嗔,纤纤柔情便足矣。

心中所想,面上未必肯露,持礼回应:“臣记下了,定会在公主面前代为转达娘娘厚意。”

李妃笑如春花,喜孜孜跑回殿去了。

而她身后的那抹笑意,虽然温文如旧,但幽黑的眼瞳中浮饼的却分明是一丝鄙夷。

…………

沐丞相府。

今日府中高朋满座,在座诸君皆为朝中重臣。如:中郎司马相如、大司农桑弘羊、太长公孙弘、郎中令岳子建等人。

今日诸位齐集一堂所论之事正是当今朝廷所推大事之首:盐铁官营。

由于众人论点不一,泾渭分明,从清晨争辩起直到正午,一个个早已面红耳赤,情绪激奋,声调比起朝堂之时高出许多。

桑弘羊言:“诸君其实都已心知肚明,我朝如今国库空虚,而诸藩王之所以财高气盛远比当年正是因为冶铁煮盐私下经营之故。若从今后盐铁官营,我可以项上人头作保,不出三年,国库存银可是现在的十倍!”

“谁要你的人头!我们现在谈的是人心!人心思变,懂不懂?”司马相如的恂恂儒雅文风此时也荡然无存。“陛下令民间私营盐铁多年,如今骤然下一旨禁令,会断绝多少百姓的生财之道?国库设法敛财固然无错,但若想国富民安,单从百姓口中夺食只能是一手解绳套,一手灌毒药,毫无出路可言。为今之计,只有加大农产耕种,比起盐铁的改私为公,以农养国,百害而无一利。”

鲍孙弘冷笑道;“中郎说的好有儒家风范,可惜你只顾了百姓,而不顾朝廷。若让盐铁私营下去,诸藩王财力日盛,军备增加,难保不会有第二个刘濞造反,到时候看你一句‘为天下苍生’可能震得住他们的刀枪铁骑?”

岳子建沉声道:“若说起刀枪,如今下面交上来的兵器做工精良,想来他们以物换利,不敢懈怠,若是日后改成官营,那些黑了心的小吏难保不会只顾中饱私囊,一味凑足了应交的数量,而忽视了成品的优劣,岂不更加得不偿失?”

司马相如没想到行伍出身的岳子建会为他说话,不禁投过感激的一瞥。

此时众人争论依旧毫无结果,不免同时看向位于上座久未开口的沐静尘。

见众人皆定定地看着自己,沐静尘自沉思中缓缓醒来,淡淡说道:“诸君所说皆有道理,只是所占立场不同,长卿是为了百姓,桑弘羊则是一心为充实国库。”他声音一沉:“前日于朝堂之上,陛下曾说要国库于一年内至少增金二十万两,看来陛下又有远征之心。若倘真如此,单以农业富国之路固然稳妥,却委实太慢。盐铁私营,虽为百姓谋利不小,但终归受益者还是那些大户,太长所言甚是,我朝绝不能再出个吴王刘濞贻害天下。故盐铁官营之事势在必行,而农历方面也是刻不容缓,我前日已见过搜粟都尉赵过,听他谈及一种‘代田法’,甚佳。近日我便会向陛下举荐此法,希望能全国推行。如此一来,则钱粮之事都不足虑,便是远征海外也无可惧了。”他微微一笑,看着众人:“诸君到我府中是因为心系国家安危,本意相同,何必争得如此水火不容,有伤和气?三天后陛下会率群臣踏春出行,但望到时候各位能有一番好心情。”他站起身来,白袍袖边金花闪耀,已有送客之姿:“陛下不喜臣子私下聚会,我们今日已是触犯龙规了。列位大人请回,若还有事,明日朝上再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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