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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舞九天 第3页

作者:洁尘

独孤鹤身边的白虎与他有着诸多相似的地方,一样威严的外表,且有着同样冷酷无情的心。沈心舞每次见到它几乎都与见到独孤鹤同时,因为对于独孤鹤的恨太过根深蒂固,她对那只白虎同样有着难以名状的厌恶。但是,当她看到白虎双脚滴血,趴在后山的石林中痛苦地哀鸣时却还是走了过去。

“难道他连你也不放过吗?”那双滴血的脚令她想起自己曾经受过的种种创伤。油然而生的是一股同病相怜之情。撕下衣裙的一角,她细心地为它包扎好,或许是错觉,那虎的眼中竟似流露出感激。

“忘,站起来!”身后忽然传来独孤鹤森冷的声音,那虎竟听懂了,努力的用受伤的脚支撑着地面,一步一瘸地挪到他身边。垂着头似在等待他的责罚。

“它不过是头畜生!”她惊讶自己竟会为他的私物而抗辩,但还是冷静地念出自己的想法。

他绝情地冷笑:“我要它明白:若摔倒了,唯有靠自己的力量站起来,指望别人救助,只会摔得更惨!”

冷笑中,她依稀看到他脸上一闪而过的伤情,瞬间而已,但她确定她看到了。头一次对他产生好奇,剑神也会受伤吗?

晚上练功结束,她返往自己的住处,路过他的房门,听到里面传来独孤雁的哀恳,从未听到她那样幽怨的声音,好像正承受着巨大的伤害:“求求你,让我去见他一面,只见一面,我便死而无怨了。”

她停伫,想听他怎样回答,但里面悄无动静。令她联想着他此刻会有怎样的表情。独孤雁的哭声听得她都为之心动,他硬是能狠下心不回答。究竟在他心中还有什么会让他动容?剑神难道真的没有弱点可寻么?

悄然离去,留下一声幽长的叹息,发自心底,为了自己遥不可测的未来,也为了屋中那个得不到兄长关爱的可怜女子。

坐于梅树下,他垂著眼眸似睡微醒。若无那股剑气迫人,他看上去与平常人一般无二,优雅无害,更不会与神名相连。

她停止了练剑,剑锋直指着前方。悄悄逼过去,一步两步,渐渐逼近了他无形的护体剑气圈,还是没有反应。她的心猛的一跳,似有种狂喜冲入大脑。一咬牙,豁出性命提剑狠狠刺去——那一刹那间,他的手指奇迹般夹住了剑锋,依旧没有抬眼,只淡淡的说了一句:“出招太慢,凶狠有余,沉稳不足。”

失望感再一次袭来,或许已经频繁得令她几乎麻木,每天的行刺对于他们来说已成了必定上演的一出老戏。虽是由她领演,却永远也掌握不了结局。

他站起来,抖落一身的梅香,迎面走来风姿绰约的妹妹,他头也不点,独自离去。

两个女人同时注视着他的背影,半空中他幽冷的气息犹存,独孤雁开口:“恨一个人的感觉究竟是什么样的?”

沈心舞瞥了她一眼:“你没恨过吗?”

“也许,是的……”她悠悠然地回答显然不够坚定。

“他死的那一天你就知道了。”她残酷的解释答案,令独孤雁打了一个寒战。回眸凝视着她:“真的要让自己一辈子都活在仇恨里么?”

沈心舞的目光依旧停留在独孤鹤行去的方向,“除了恨,我还有什么?”深刻进血液里的仇恨早已化作她灵魂的一部分,成为她生命的唯一目标,也许当她有一日真的报仇成功,反倒会觉得更加失落。

除了恨,还有什么?

或许我不该到这儿来。当沈心舞在剑阁中一无所获之后,她失望地告诉自己这无聊的感觉。本来是想在这里多找到一些独孤鹤的秘密,因为这里实在是神秘的难以理解。为什么独孤鹤不许别人轻易进来?仅仅是因为这里数百柄的宝剑珍藏?还是他所研究的武功心得?但无论是哪一种,都无法说得通。白鹤城的人无疑都是他的亲信,自然不会背叛,那么如果是为了防备外人侵入,这些由他制定的法律岂不是也如同虚设?她坚信这里一定藏着一个秘密,于是苦苦地搜寻了一个下午。

没有找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为了防止被他发现,她匆忙收拾起被她搞得略显杂乱的器物,无意中一手触动了一个机关,原本严丝合缝的墙壁忽然裂开一道门,她有些诧异,更多的是惊喜。或许独孤鹤的秘密就在其中。

掩饰不住内心的狂喜,她缓步走进暗门。里面先是一条很黑的通道,接着在路的尽头出现了一间小屋。她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再往里深入,忽然从屋内传来一阵令她再熟悉不过的歌声,反反复复,悲凄而婉转的唱着那两句:“一朝缘断恩爱尽,莫问前尘后世情。”

她大胆地推门而入,瞬间被屋内的景象惊呆。这里说是一间屋子,其实是一个被铁栏封闭的牢笼。每根铁条都粗过小臂,即使是猛虎野兽也逃不出去,但被困于笼中的却是一名女子。

她几乎已经不能称其为女人了,因为女人身上所有的一切特征在她这里几乎都已辨别不出。她痴痴地坐在那里,咬着自己的衣裙,更像个胆小羞怯的孩子。歌声从她的喉中发出,散发着鬼魅一般的感觉。

她身上那件衣服看来已穿了很久,脏旧而破烂。一头原本乌黑的长发也蓬松散乱,不知有多久没有梳洗过。消瘦而苍白的脸颊上,只剩下一对死鱼般的双眸,或许它也曾春波荡漾,明眸善睐,但那早已是昨日的辉煌。没有了情人的呵护,爱情雨露的滋润,她只是一具空壳,是一只没有了生命的木偶。似在这里坐了很久,绝望地等待死亡。

她怔怔地看着那个女子,说不出是震惊还是怜悯。铁栏隔开了两人的距离,她无法再近一步细看,更无法确定她的年纪与身份。她是谁?为什么会被独孤鹤深囚于此?

一个暴怒的声音在她身后骤然响起,震动了四周:“谁允许你进来?”

她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谁,背着身直截了当地问他:“她是谁?”

他不回答,阴眸中散发着危险而邪魅的光芒,似乎挥手间就会取她的性命。

“想杀我就动手吧!”勇敢地与他对视,她知道他的心思,奇怪自己为什么会这样要求?难道从最初起她就没打算求活吗?

两个人对峙着,暴风雨片刻之间就要来到。

但是,窒息的空气里,那女子却首先尖叫出来:“鹤!你来看我了?”这么凄厉的声音是她生平所未听到,不知为何竟觉得这里一阵阴气森森,肌肤上起了一层疙瘩。

那女子对她视而未见,如狂喜般飞扑到铁栏杆上,透过栏杆伸出一双干瘦的手,向着独孤鹤的方向叫着:“鹤!”

独孤鹤动也不动,就那么静静地站着,冷冷的看着她。嘴边依旧挂着那丝冷笑,像是猎人在审视笼中的猎物,悠闲而自得。

面对两人如此巨大差别的表现,她一阵心寒。

同样感受到了独孤鹤的冷漠,那女子的表情渐渐变得畏缩,抱着身子一点一点的沿着铁栏滑落,泣着:“求你别再恨我,我受不了。”

恨她?沈心舞更加诧异,再去探寻独孤鹤的眼神,他已闭上双眼,只剩下聆听。

那女子开始哭泣,从低低的啜泣到嚎啕大哭,时不时还伴着那两句断肠的歌词,青白的脸色被散乱的头发遮挡,她全然没有了淑女的优雅与矜持,原来她已疯了。

“杀了我吧!”她忽然跳起来,抓住栏杆疯狂地向他哀求:“求求你!杀了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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