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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色不平分 第21页

作者:江雨朵

林飞没有与冯翼相认,因为她已有了更重要的会把她当作唯一的人。只是,偶尔,在偌大的夏国宫殿,远远看到青丝飘逸的冯翼,心中总有某个残缺的一角,不为人知地抽痛着。

有时那个人也会回眸看她,有礼并温和地笑笑。每到这个时候,林飞就想冲上去,冲上去拉住那双修长的手,告诉这个美丽的北燕太子:你是我哥哥……

每份感情都有一个位置,无法用其中一份填补另一个缺口。那是自幼在宫中冷漠的人际中长大,对血缘没有感觉的拓拔焘,无法体会的细微渴求。

对拓拔焘而言,拥有相同血缘的人,都只是障碍。是妨碍他达成目的的敌人,是陷害他于败境的对手。他会用他自己的标准来挑选对他而言“重要的人”。

因此,他忽略了林飞眼中那一点寂寞的幽微。

时局是动荡前暂时的安定。

一切都像冯翼预料的那样,赫连定在准备西迁。而拓拔焘也事先派去使者与吐谷王结盟。只要赫连定走过必经之路,装作招待他的吐谷王便会暗下杀机。柔软的天罗地网,正漫漫洒下。

拓拔焘与冯翼,各率兵部围绕住环形山谷。以防有任何变化。

林飞心事重重地随军而行,记忆里的赫连定,就是当日江南舫上化名夏云武艺卓绝的青年。她还记得那个宛如猎豹一样的眼神,那个高傲又带着煞气的微笑。那位勇猛的霸主,真的会败在佛狸手下吗……

忧心地看了眼马背上的少年,感觉到她的视线,拓拔焘调转过头,“你在担心什么?”

四野寂静,所有的军士都安静无声地潜伏着。东面是拓拔焘的人马,北面是冯翼守住仅有的退路。被四面包抄的浑谷国绝不敢轻举妄动。是啊,她在担心什么呢。一切应该都没有问题……只是,抬眼看着微红的月。

“那个人,会这样简单地死去吗?”

“你太瞧得起他了。虽然他是继慕容垂后,北方最杰出的豪杰。但他却不是一个合格的王者。”少年在马背上哼然冷笑。“什么叫王者,我不太懂。”林飞垂眸,困惑地说,“难道要像你这样背信弃义,才是合格的王者吗?”

“背信弃义?”拓拔焘随即领悟,“你是说当初我和他有盟在先?”

林飞不语。拓拔焘是借了赫连定的手,杀了先皇取到继位权。赫连定替他背负了刺杀盟国皇帝的罪名,成了北魏诸人的仇敌。如今,佛狸一定要先斩赫连定,也是为了堵住他的口吧。但是,心中那种苦闷的感情,又涌了出来……林飞无法形容,只觉异常焦躁。

将要开口的一瞬,前方忽然卷起漫天红烟。

埋伏在外线圈的北魏军,知道是内里动起了手。

拓拔焘在马背上坐直身体,借着四周的火把望去,夏国军队果然大乱。然而计成的欣喜来不及爬上眉梢,便有探子模爬滚打地跑着来报。

“赫连定被抓住了!可是燕国太子却趁机绑走了他!吐谷国王关紧城门,任由夏军与魏军混战!北燕的军队正在撤退!”“什么?”拓拔焘震惊且怒不可遏。

冯翼竟然阵前抽身,让他独自面对赫连定的军队!只是这样也就算了,但是带着赫连定一起跑算怎么回事!

难不成力气活让他做,对方却夹带战果跑掉吗?要是放过赫连定,就等于给自己吞并西秦、胡夏、留下一条不知何时会燃起的火线。何况赫连定与他有密约在先,当初为了取信于他,曾赠与他贴身信物。一旦被张扬开来,他在北魏的根基都要动摇呢。所以他才会不顾一切,也要以先取赫连定性命为优先啊。

第7章(2)

“怎么会有这种事!”

深冷夜色中,混战的山谷里,拓拔焘震怒非常。

远远传来带着笑意的回应:“要赫连的人头,拿十个城池来换!陛下,再会了。”

拓拔焘蓦然抬首,就见对面山谷上,隔一道利涯,披裹一袭白色斗篷的北燕太子,正挑眉而笑,挥动马缰,那安放在马后被五花大绑的男子,就是他此刻最想灭于无形的赫连定。

“冯翼!你竟敢如此对我!”

拓拔焘追出几步,然而距离看似不远却分踞在两座山谷的道路间中,隔有一个万丈深涯,只能眼睁睁看冯翼把被生擒的赫连定带走。

“他日江南舫上,早已见识过魏王反复无常不足为信。冯翼生性胆小,先拿一个筹码,请君见谅。”

微笑回眸,凤眼一挑,在夜风里拱手回缉的燕太子,依旧像初见那日一样,笑如夜光琉璃,璀璨漂亮。

出兵变成一场尴尬的笑话。

虽然大败了夏的残余,但夏王却让燕太子捡便宜般地夺去了。空白付出劳力,却没有取到战果,令拓拔焘十分恼怒。回到平凉后,命人去找吐谷国王要一个交代。才知道冯翼本来就与吐谷国君有约在先。自己从头到尾只是落入冯翼的圈套,帮他生擒了赫连定而已。

“如今从他手中要人,倒要我拿十座城去换。”拓拔焘冷笑,用力按住椅子把手。

“分明是在刁难罢了。”林飞低语,“你便真拿十座城去换,他也不会把赫连定交给你。”

“那算什么。”拓拔焘气恼道,“他留着赫连定有什么用。难道我会怕了他吗?”

“你不怕。你一直都瞧不起他……”

林飞苦笑,若不是他如此轻视冯翼,又怎么会中了冯翼的计呢。从一开始,冯翼就已经尽量显现他柔弱的一面,在麻痹拓拔焘的防范了。想一想,如果只是空有外表的美丽男子,又怎么会被赫连定千里迢迢从江南一路带回夏国呢。好厉害的哥哥,骗得过两个君主。只是……林飞暗中叹了口气,也是好辛苦的兄长呢……

“对了,他还只是太子吧,我从来都没有听过北燕王的事。”林飞忍不住问,“为什么会是冯翼在为燕国跑来跑去,北燕王现在……”

“不要再和我提他!”拓拔焘仍处于在恼怒之中。

“好吧……”林飞模过面纱,信手戴上,缓缓退出他的宫室,“你好好休息吧。我先告退了……”

“飞儿……”

身后传来乍然惊觉的呼唤。

“没事。”林飞的身影在夜色里僵了一僵,“真的没事。”

寂寞地走开,她知道佛狸不是故意的。只是北燕王也是她父亲这件事,盛怒中的佛狸恐怕已经忘了。

她只想多知道一点关于自己亲人的事。

虽然心里有着许多不能释怀,但既然知道对方还活着……就在并不遥远的地方,又怎么能忍耐着说服自己不去想呢。而在这么寂寞怅然的一刻,拓拔焘却并不是那个可以与她一起分担的人。

叹息,再抬眸,林飞突然于这平凉宫殿的长廊上,见到了一个不该出现在此处的人。

笑容堆面亲切到带出刻意痕迹的男人,穿着侍从的衣饰,正面对面地向自己走来,在交错的一刻,定格,轻声耳语:“太子殿下,想和您见个面。”

“太子殿下……”林飞轻蹙眉头,抬眼望向这个眼熟的男人,“魏彪,你不是赫连定的人吗?”侍从装扮的男子,赫然就是曾在江南招待过她与拓拔焘的陆园园主。她记得就是此人暗中穿针引线安排拓拔焘与赫连定会面。

魏彪弓身垂首伺在身后,装作听从命令的样子恭敬地道:“奴才遵命!”

林飞看看左右,确实不是说话的地方,于是假装需要魏彪帮忙拿东西的样子,带他一路往前绕过正殿,来到僻静处。

“小人是太子殿下的人。”魏彪细声回禀,脸上浮起一个奇怪的笑容,“只不过拓拔焘以为我是夏国人罢了。赫连定也以为我是魏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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