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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纯素心兰 第27页

作者:季蔷(季可蔷)

“他配不上你,晚儿。”“

“是我配不上他吧?我才是那个会为他带来麻烦的女人。”

“别这么说,你不会为任何人带来麻烦。”他轻轻抚过她脸颊,“如果那些男人个个都蠢得不懂珍惜你,我很乐意照顾你一辈子。”

“你会娶我吗?放弃清晓。”

“我——”他犹豫了。

“你不会的,黎大哥。”她浅谈微笑,“即使你愿意,我也不愿嫁给你。”

“我知道。”他微微苦笑,早明白她必不可能从父命嫁他,“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何选择严寒。你知道东亚可能要破产了吗?”

“我知道。”

“那你还嫁给他?不怕他是因为金钱才接近你?”

“不怕”

“他是个浪荡子,外头传闻他曾交往过的女人一大串!”

“之鹏不也是个浪子?”

他一窒,“那不一样!之鹏他是因为……”

“有什么不一样呢?”她从容地回应,“我知道之鹏除了游戏情场这个缺陷外,其实他本性还是良善的。

“你认为严寒也是如此吗?”

她默然数秒,“我不确定。”

“你不确定?”他讶然地提高嗓音,但晚儿下一句话立刻让他无话可说。

“但我的心告诉我可以嫁给他。”

她的心告诉她可以嫁给他。

这是他之所以没再继续反对的原因。

晚儿或许眼睛看不见,但她的感觉一向最敏锐,个性也一向最坚强。

如果她执意嫁给严寒,那么不论是他或齐浩天都只能默默祝福她,以为这个外表看来柔弱淡然的女人,其实有一颗最倔强固执的心,不是任何人可以轻易过问的。

没有人可以挑起她总是平静沉定的情绪。

或者她便是因为预感到这个男人有这样的能力才选择嫁给他?

“你跟晚儿为什么吵架?”

听到他这个问题,严寒紧绷的下颔缩得更紧,从西装内袋掏出烟盒取出一根烟点燃,直吸了好几口才缓缓回答。

“一开始是因为你在她十五岁那年送她的项练——”

他语声沉缓,开始叙述起与齐晚儿的对话。

当他以她摔下楼作为叙述的结尾时,一直强装平静的面具终于忍不住卸了下来。“我不该逼她的,不该强迫她为我打开心门!她说的对,我没有资格问她那些,没有资格逼她,我不该那样做!”

“但你想了解她对吧?”黎之鹤眸光圈紧他,不放过他脸庞一丝一毫的牵动,“因为想了解她,才会那样逼问她。”

他一窒,惨然苦笑,“我没有资格。”

他有资格。或许他正是唯一能做到这些年来他们所有人都做不到的事的人,或许只有他能令晚儿敞开一直封闭的心门——只是时候未到。

“你曾经听过晚儿弹琴吗?”

严寒一愣,差点让灼亮的烟头烫伤手指,没料到他会问这样的问题。

“没有。为什么?”

“她的琴音很坚强,没有一丝一毫的脆弱,或一点点寂寞。”黎之鹤调转视线,就像严寒之前一样凝定遥远的山头,“并不是说她弹琴没有感情,而是那感情——是经过压仰的,或者连她本人也没有察觉,以为那便是她真正的感觉。”

“什么意思?”

“以前我不懂,现在我才忽然明白了。”黎之鹤静静说道,“我一直以为晚儿原本就是那样坚强的,现在才发现那可能是假象。一个人怎能完全不寂寞?完全没有脆弱的一面?完全没有渴求,没有盼望?”他转过头凝视严寒,语气微微激动起来,“她只是用这样的方式欺骗我们,放至欺骗她自己,她让所有的人都相信她是坚强的!或者只有早儿看穿这一切——”他忽地一阵失神。

“齐早儿?”严寒蹙眉,咀嚼着这个既陌生又熟悉的名字,“晚儿的姊姊?”

“她曾经告诉我晚儿其实不像表面上看来那样,她其实只是假装的。”黎之鹤半恍惚地道,“当时我只认为是一个嫉妒的姊姊胡言乱语,原来毕竟有几分真实性。”

严寒怔怔望着他,心脏因明白他的推论愈揪愈紧。

黎之鹤说的或许是真的,或许晚儿的确是善用坚强掩饰脆弱的女人。

她一直用那样的坚强说服众人,说服她自己,说服自己并不怕寂寞……

他心疼莫名,再一次发现自己确实没资格试图敲开她心门。

他一点也不了解她,甚至连她的琴声也从未听过,他从来不曾真正去推敲她藏在心底最深处的情感。

他确实没资格烦扰她,他对她的了解连黎之鹤的百分之一都不如!

他蓦地握紧双拳,任烟头烫上手指而浑然未觉一回到齐浩天的出现唤回他混乱的心神。

“她醒来了,之鹤、晚儿醒来了。”

他一惊,瞪向齐浩天冲向黎之鹤的身影以及那张抹着狂喜脸庞——狂喜、却又隐隐带着困惑。

“她醒来了。而且,”那张脸的困惑不断加深,“她看见了我。”

晚儿清醒了,而且她看得见!

严寒咀嚼着这个令人震惊的消息,直到他来到她病房前仍然无法置信。

她醒了,而且想见他,真真正正地见他。

他小心翼翼地推开门,眸光几乎不敢落向那个半躺在病床上的女人,好半晌他才终于将视线转向她,凝望她依然苍白毫无血色的丽颜。

窗帘是密密掩上的,室内的灯光也为了让她的眼瞳能更容易还应特地调暗、然而即使处在这样朦胧不清的光线下,她一双清澄透明的美眸依旧璀璨亮眼。

依然是世上独一无二,不沾染任何一丝丝尘埃,没有一点点沉淀,完全洁净清澈的眼眸。

仍旧让人不敢逼视。

她仿佛也正努力审视着他,眸子细细地从他脸庞开始,流转他全身,瞳仁不曾闪现任何感情——或者,她已经忘了如何以眼神表现感情。

“你跟我想像的不大一样。”最后,齐晚儿终于幽幽开口,语气低微沉黯,“我曾经在脑海中努力描绘过许多次你的模样,却从来不是这样——你比我想像中完美,完美太多了,就算耗尽我所有的想像力也想不出世上可以有这样一张完美的脸孔。”她语音愈来愈低微,仿佛终于认清他的五官对她而言是一个极大的打击。

“晚儿。”他哑声唤着她的名,想说些什么却什么也吐不出口。

“爸爸的长相也跟我想像的不一样。”她悠然说道,“黎大哥、之鹏、思思,他们一定也都和我想像的大不相同。原来不只眼睛会欺骗人。心同样也会骗人——”

她浅浅一弯嘴角,清清笑意蕴听不是喜悦而是让人心疼的失落。

“晚儿。”严寒无法忍受她那让人悲伤的语气,冲向她试图拥住她肩,然而她冷凝的神情却阻止了他,愣愣停在她床前。

而那对清澄的黑眸看也不看他一眼,直视着前方,直视着一个他无法触及的角落。

“我不想再见到你。”

好半晌,她才轻轻吐落一句。而这句话,轻易便抽去他全身血液,冻立原地,成了一具无知无觉的木乃伊。

她不想再见到他。

怎还能继续面对他?当她终于明白自己的人生只是无止尽的谎言的时候。

这十几年的岁月全是她用谎言一砖一瓦堆砌起来的,欺骗全世界,欺骗她自己!

她从来就不是那样一个无怨无尤的女孩子,她恨这个世界,恨它不如她想像中的美好。

她恨上天,恨它夺走最最亲爱的母亲。

她最恨自己,因为妈妈是为了救她才宁可舍弃自己的生命。

从法国那一夜火舌吞噬她挚爱的母亲开始,她便恍然了悟世间万物万象原来都只是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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