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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纯素心兰 第8页

作者:季蔷(季可蔷)

许多经过她身边的行人都会忍不住稍微凝住脚步,仔细打量这个清雅出尘得像一朵兰花的女孩一会儿。她脸上那种朦胧的神情让人不禁怀疑是从某相印象派的画中走出的,带着某种不确定的透明感。

“你该死的究竟在这里做什么?”一只粗鲁的手忽然抓住了她,同样粗鲁的声音在她头顶上方响起,“没人告诉你不要一个人乱跑吗?”

齐晚儿仰起头,捕捉着这个听来十分熟悉的声音,“是你吗?严寒?”

严寒抿紧唇,“是我。”

“我一直想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到你。”她漾开一抹灿烂的微笑,轻声说道:“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严寒怔怔地望着她带着清甜笑意的容颜,不明白她为何总是显得如此快乐。

他开了一早上充满敌意、叫嚣,令人气闷的会,晚上还要赴一个他深恶痛绝的约会,为什么当他的人生乱成一团的时候,她却总是活得那么无忧无虑,仿佛全世界的阳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呢?

他紧锁眉头,“你那位贴身护卫呢?为什么不见他的人影?”

“你是指黎大哥吗?他不一定每天陪着我的。”她娇柔地笑着,“他也有工作啊。”

“于是你就一个人在街上乱逛?”他的语气是微带怒意的。

“我不是一个人。”齐晚地指指一辆停在路边的车子,“我请司机带我来的。”

“然后他便让你一个人站在这里?”

齐晚儿微微一笑,“他不能违背我的意思啊。”

严寒瞪视她一会儿,忽然将她拖向车子,打开后座车门。

“进去。”他沉声命令着。

齐晚儿乖乖听从他的指示滑进车里。严寒则在她身旁落坐,对前头一脸目瞪口呆的司机命令道:“开车送她回家。”

“可是先生你……”司机喃喃开口,不晓得该怎么赶这个忽然坐上车的男人下车。

“我要确定她真的乖乖回家了。”他简洁道。

“可是我不想回去。”齐晚儿清柔的嗓音忽然扬起。

“什么?”两个男人同时瞪她。

“我肚子饿了。”她静静地回答。

“什么?”

“我肚子饿了,”她清晰地重复,“我想吃午餐。”

严寒瞥了她安详的神情一眼,忽地对司机念了一串地址。

司机一楞,“那是什么地方?”

“吃饭的地方。”严寒不耐烦,“你家小姐不是饿了吗?“

司机因他严厉的语气呼吸一窒,瞥了他阴沉的脸色一眼,右脚一踩,发动了车子。

一路上,车里的气氛一直维持着沉默。

“谢谢你昨晚替我拾起耳环。”齐晚儿试图打破僵凝的空气。

严寒默不作声,黑眸直瞪前方。

“你工作的地方就在这附近吧?”齐晚儿再试了一次,但回答她的依旧是沉默。终于,她放弃了使他开口的努力,两道清秀的蛾眉微微蹙着,似乎陷入了沉思。仿佛过了一世纪之久,司机终于停下车子,严寒首先跨出车门,然后才扶她下车。

接着,在齐家司机犹豫的目光下他引领她往前走,穿过一道厚重的本门。

一股檀木的清香轻扑向齐晚儿,她深吸一口气。

再走了几步,她开始闻到了食物的香气,一阵清柔的古典乐声亦回荡在她耳际。

他们在一张桌子旁坐下。

“这里的羊排料理不错。”严寒只简单地说了这句话。

然后他便作主为两人各点了一道香橙烤羊排,前菜则是此家餐厅颇受好评的牛肉蔬茶汤,开胃甜点是蜜汁酸萍果片。

侍者领命而去后,齐晚儿朝严寒微笑,“你可以介绍一下这家餐厅吗?我可以感觉到它的建树是檀香木,但是其他的我就无法猜到了。“她停顿一会儿,”比如说墙上挂着什么样的装饰品呢?“

有好一阵子,严寒只是深深凝望着她那对清亮的美丽眼瞳,“墙上没有什么,只有几幅文艺复兴时代的仿画而已,”他终于开了口,“桌上有一盏十八世纪的油灯,桌布是红白相间的格子布。我们的桌子是位于一扇窗户旁,窗台上摆着几盆绿色植物,窗帘跟桌布花色相同。”

“听起来不像一般的餐厅。”她轻声问道,“你经常来这里吗?”

“来过几次。”

“和朋友一起吗?”

严寒轻扯嘴角,“一个人。”他那些朋友们是绝对不会想来这种安静又无聊的餐厅的,就连之鹏也未必想来。

“这里的气氛的确适合一个人来,”齐晚儿微微点首,“有一种特别的宁静感,仿佛可以涤清人的心灵似的。”

严寒没有搭腔,默默地以流畅的动作点燃一根烟,静静地吞云吐雾。

“你有心事,是吗?”齐晚儿静静地问道。

“没什么。”他轻描淡写回答,“只是想到晚上得去赴一个并不想去的约会有些心烦而已。”

“既然不想去,为何还要勉强自己去呢?”

“有些事是不能随自己意的。”

晚上的约会对象是丁维安,除非他不想要她的钱,否则这段扰人的追求程序势不可免。就这一点,他明白这

不是他可以耍公子脾气的时候。

“你有很多事不能随意吗?”她语音清柔。

“还好。”

她深思般地轻轻点头,此时传者送上了他们的开胃甜点。

他不晓得她一向是如何用餐的,“需要帮忙吗?”

齐晚儿摇摇头,微微一笑,“我可以自己来。”

她首先伸出左手,确认着餐盘在桌上的位置,然后用右手拿起了一支叉子,又起一片浇了汁的萍果片,缓缓送进嘴里。

整个过程相当流畅、准确,而且姿势相当优雅,如果不注意根本看不出她是个瞎子。

“你究竟是怎么办到这一切?”

“什么?”她微微侧着头。

“你明明看不见,怎么能如此顺畅地吃东西?”他问得率直。

“你认为我的动作顺畅吗?”她放下银色的叉子,笑得清浅,“我可是花了许多时间练习的。”

“练习?”

“嗯。”她点点头,伸出右手小心地找寻着盛着餐前酒的利口酒杯,终于,她碰触到了杯子,举起它浅啜一口,“从我十二岁那一年开始,所有的动作我都得学着在黑暗中完成。当然,我经过了不少挫折——”她停顿数秒,“不过,我还是走过来了。”

“你从——”他无法克制震惊的语气,“那么小的时候就看不见了?”

她摇摇头,“其实,我比那些从一出生就看不见的人幸运多了。”

她轻轻放下酒杯,“在十五岁那年我曾接受过一场手术,但却没有治好我。”

“为什么?”

“我不知道。”她语音细微。

严寒深邃的黑眸紧紧凝住她像雾般忽然朦胧的双瞳,无法解释心底忽然冒起的复杂感觉。

原来,她并不是一直生活在阳光中的,原来,她也曾有过痛苦与烦恼。

她承受了这么多,远超过一般人所能承受的,为什么还能如此乐观地看待一切呢——或许,她不一定像表面上那么快乐吧。

严寒忽然觉得心脏一阵揪紧。他端起酒杯,猛然灌进了一口。

“这道萍果片很好吃呢。”无法看到她凝肃脸色的齐晚儿,一边品尝着美食一边发出愉悦的赞叹。

她扬起眼睑,星眸闪着璀灿逼人的光芒。

虽然璀灿耀眼,却是失了焦的。她的眼瞳可以准确地捕捉到他所在的方向,却无法真正对准某一样东西,因为她其实是看不见的——严寒甚然转头,深吸了一口烟,无法直视她那对不染尘的眸子。

当身穿白衣的侍者终于撤下了主菜,齐晚儿亦满足地叹息,“你说的没错,他们的羊排料理确实一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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