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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怕,爱丽丝 第14页

作者:姬小苔

一对新人在人们的欢呼声中相吻而誓,我和英彦站在人群中,望着这幸福的一对,禁不住情溢胸间,泪眼朦陇。这时英彦顽皮起来,硬是按着我的头连点了好几下,嘴里还直叨念:“我愿意!我愿意!”

婚礼完成,我赶紧逃出教堂,免得被新人亲友当成疯子,祖英彦笑着追上了我。

蓝天下,一切都是那么美好,此生此世,再也不会有任何灾难,从此得到了幸福。

后面响起了鞭炮声,新人自教堂来了,有人向他们抛掷彩纸、碎米。

祖英彦疯起来还真疯,想去接新人的花束,被我拉住了。

“不准我抢,总准我买花给你吧!”他兴致勃勃地拉着我去花店。

店主是个慈祥的老太太,出来招呼。

“我们结婚了。”祖英彦一边把各色花朵往我手上塞,一边宣告。

我笑着捶他。

老太太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按照常理,定情日应该买红玫瑰,他却买了鸡冠花、圆仔花、剑兰、菊花。

“你预备去拜兔儿爷吗?”我望着手中那束奇怪的组合,不禁啼笑皆非。

“拜兔儿爷不如拜嫦娥。”他在我颊边飞快地吻了一下,老太太忙别过脸去,不好意思看。

我们走到蛋糕店时,祖英彦买了一个蛋糕,同时指示老板:“我们结婚了,麻烦你在上面写——爱丽丝、英彦新婚志喜。”

那个很和气的中年老板真的用红色的女乃油写“新婚志喜”四个字,上里士气的,但真是喜气洋洋。

“我们结婚了。”回到家,他就在房子前向我郑重宣布,然后在我还来不及做任何准备时,拦腰将我抱起,一直冲上楼梯。

这天晚上,我们没有开灯,倒是点了许许多多的蜡烛,所有房间都点着,牵着手在房间内穿梭,一人一件纱龙,里面什么也不穿。

我们做自己的主人,这座小小房子便是我们的国土。

我由初时的拘谨,渐渐地自然自在。

多年前,我们在这小镇的古屋里相遇,经过了漫长的分离,我们终于在一起,回首前尘,总有无穷回味。

“以后呢?”我抬起头问祖英彦,我们以后——也会这样幸福吗?

他用双手蒙住我的眼睛:“不许再想。”

我们——只有现在。

烛光映入了他的眼中,当我拨开他的手指时,看见的,便是他的柔情。

祖英彦抱住我,我们慢慢往后仰,我小声惊叫着,直到我们安安稳稳地倒在大床上,他吻着我,吻到我的面孔发烫,身体也热了起来。

他轻轻地,轻轻地揭开我的纱龙。

我用手挡住他,却挡不住他的热情,纱龙还是给他揭开了。

他深深地吻着我的胸口,我一阵晕眩,他的动作粗鲁了起来……喜欢他柔软的嘴唇吸吮着我,更喜欢他的手指在我身体上滑动,搓揉……禁不住的深呼吸,移动着……

我以为我永远也不可能这样。

但我不可能永远不做一个女人。

只是时间早晚而已。

修泽明当年以他对人生的睿智,看清了这一点。

我们紧紧拥在一起,我也清清楚楚地知道他是祖英彦,不是另外一个人。

另外一个人,已经走了,而且渐行渐远,连做梦也不复见。

※※※

我看到祖英彦的存折时,不禁有些吃惊,原本七位数字一路往下滑,租地、整地、建屋、打家具……每一项我们都尽可能的搏节,但是在完全没有收入的情况下,存折上只剩下五位数。

五位数,我们今后就只能靠这笔钱,继续过着神仙生活?

我有积蓄,但祖英彦会答应吗?依照我对他的了解,他不会的。

神仙生活就因我看到了这本存折提前结束。

我开始做出去找工作的准备,在这小镇上,没有人要请经理人,也没有人要找外贸人才,不过去当个店员什么的,还有去处,运气好一点,说不定可以到幼稚园去教小朋友。

小镇上的生活消费反正不高,我们也没什么物质,只要有一份固定收入,应该没有问题。

打定主意,我心安下来,只等个机会跟祖英彦说。

他还不知道我的打算,每天仍然神态自若,有说有笑,一点也不急。

我们也一样的去游泳,拣贝壳,在院子里拔草,剪下开得最盛的玫瑰插瓶。

或是坐在露台的秋千上。

一边荡秋干,一边让他吻着我。“别动,”他抱紧我。

不是我动,是秋千,我用脚偷偷划动着,他发现了,我们吃吃笑着。他索性咬住我的唇,不准我离开须臾。

“你会吃掉我。”我抗拒。

“我会!”他认真的,威胁地:“我爱你!我要吃掉你。”

“不要!”我溜下秋千。

“不要我爱你,还是不要我吃掉你!”他捉住了我。

“都不要!我被他呵得发痒。

“都要!”他捂住我的嘴。

“都不要!”我咬他的指头。

他回答我的,是霸道的,粗鲁的吻,直到征服我为止。

当我全身瘫软,再也使不出力气来反抗他时,他对着我,一个字一个字的说:“我爱你,我不要吃掉你。”

我笑了。

然后他用力地压住我,进入时,我还听见他在说:“我爱你!”

他爱我,我知道,会永远爱吗?每个人都会问所爱的人这个问题,但也同样的,不会有人晓得答案。

晚上,有月亮,很好的月色,我们在月光下筑沙堡,潮水来了,把沙堡打得七零八落,退潮后,一切都无影无踪,像逝去的岁月——生命中除了沙子与海水载走的记忆,并没有剩下什么。

但我们还要去筑沙堡,每建一座就给取名字,再看着潮水带走它,并不祈求任何东西留下。

我们向大海呼唤,唤彼此的名字,唤那谜一样的月光,唤自己内心最深处的悸动。

如果没有钱的烦恼,小镇生活干实的部分也一样有意思,就像我们种的丝瓜,小小的一株幼苗,成长起来却颇为惊人,不用多久,架子上就全是它硕大的绿叶,然后是大朵的黄色花朵。

“这是雄花。”祖英彦告诉我,雌花的后面会拖着一条小毕。

小小的丝瓜不久长大了,瓜架上挂着一条又一条的丝瓜,翠绿、硕大。

“如果我们可以靠丝瓜生活就好了。”坐在瓜架下乘凉时,我对祖英彦说,他的存折只剩下四位数了,台北的瓜价好,我们应该跟果菜市场好好联络。

“别担心,我已经找到工作了。”他轻抚着我的头发,很得意的说。

他告诉我,今天上街理发时他刚好看见第一信用合作社的征人启事,理完发就去应征,参加笔试后,合作社总经理亲自面试,对他非常满意,大概这两天就可以收到录取通知。

祖英彦说:“合作社录用职员还得要有铺保和人头保。”

“找谁呢?”他苦笑,我们躲在这个小镇,过着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生活,唯恐祖家或方家有人来……可是,我叹了口气,祖家、方家总有一天会找着我们,也许——我脊背突然一阵寒,也许我们早就曝光了,他们没有动作是因为不到时候。

收到录取通知的第二天,我去找镇上杂货店的李家阿婆,她当初介绍我们租这块地,不但费尽心思,还强迫她那个晚辈亲戚,少收租金。

阿婆看到我非常高兴,再一听说祖英彦要去一信工作,更是笑得阖不拢嘴。

“我会叫我后生好好照顾他。”她说。

后生?

“理事会主席,是我后生啦。”

这下太好了,理事会主席规定要铺保,现在我可找到他的家长来保了。

我得意洋洋地把保证书拿回家,祖英彦看了很感慨,其实不只阿婆对我们好,自从来到这小镇,许多人帮了我们的忙,整地、建屋……一直到日常生活琐琐碎碎,小镇人包容着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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