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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伴蔷薇 第27页

作者:姬小苔

乔琪到菲律宾去了,今天报上登载着她随电视公司的访问团去慰劳侨胞。

现在电影不景气,连乔琪这样的大牌都得去电视公司打转。

相信她赚钱是其次,重要的是让观众时刻记得她。

从前我认为孙国玺是个好男人,天下无双,现在才知道未必。

他的烦恼大过我的数倍。

我倒有点想知道,他预备拖到什么时候才解决。

或是不解决。

我在乔琪家附近叫了车,跑到仁爱路。

吴妈替我开的门。

“越红小姐,请进。”她惊喜不已,“吃过中饭没有?我刚买了菜。”

她花了两个钟头,做出很好的麻婆豆腐、豌豆鸡丝、酒糟鱼、肉丝莱汤,全是些她拿手的小菜。

“老爷他要我继续待在这里。”黄妈替我盛了碗绿豆稀饭,饭里有薏仁、百合,香得很。

“他知道我会来?”

“老爷说,二小姐不在了,你如果来散心,要我好好伺候你。”吴妈眼睛一红。

孙国玺有“他心通”,我的脑袋上有几根筋他全知道。

打开嘉露从前的房门,里面一尘不染,东西全不见。

“这是怎么回事?”我问吴妈。

“老爷叫秘书来收拾过。他说人去了,东西又何必留着。我知道,他一定是怕你伤心。”

伤心?我才不会对着书皮伤心。

“越红小姐,你不高兴了?”

“没有。”我关上门。空无一物反而看了更不舒服。

“老爷说,如果你喜欢,可以放自己喜欢的家具。”吴妈说。

何必这么麻烦。我摇摇头。

“老爷说,女孩子一个人住在外头不方便。”吴妈小声说。

我明白了,孙国玺知道我对这个地方有好感,但我怎会住在这里?这儿是嘉露的。

“我给你切水果。”

“不了,我该走了。”我忙忙离去.在街上闲逛了好一阵子,我又到乔琪的楼下,等幼稚园的校车。

三点半,车子准时到,保姆把小露抱下车。

“姊姊!姊姊!”她欢呼地跑向我。

我没有抱她。

我怕。

嘉露小的时候我也不肯抱她。

“姊姊——”她仰头看我。

我们去吃康妮热狗、露啤。

又烫又香的康妮热狗,买一送一。小露吃完了还要,我给她买了一包薯条。

“小妹妹好可爱1”快餐的女孩笑着探出头来看小露。

“我妹妹。”

女孩从柜台边摘了个气球给她。

漂亮的脸孔,到哪里都不吃亏。

“你们长得好象哟!”女孩一边舀薯条一边说。

小露笑得露出两个白白的门牙。

“不能再吃糖了。”我指着她,“再吃,牙齿中间一个洞就糟了。”

“不吃糖,吃圣代。”小露踮起脚跟瞧印着各色食品的幻灯片。

那个圣代别说她看了心爱,我都有些馋涎欲滴。

“你假如乖乖的,明天买。”

“我乖!我乖!”她忙不迭地说。

她再乖也得送她回去。

“再待一会儿。”她那哀求的表情,又软又甜的声音,教我几乎要答应她。我大概是老了,嘉露小时候怎么求我陪她,我都没理会过。

我硬起心肠。

小露瘪着嘴,回头看看我,垂着脑袋进去了,双肩一耸一耸的,像是在哭。

她深深抓住了我的心。

回到家,陈诚不在,深锁着的门外,站着个人,是韦杰恩。

他不放过我。

“我们可以谈谈吗?”他问,态度谦恭,八年前那个意气飞扬的年轻人不见了。

“有什么可以谈的?”我扬扬眉。

“张律师告诉过你,我——想跟你结婚。”

“有很多人想跟我结婚。”我不屑地。

“我是百分之百的诚恳。”

“别人也是。”

“我会给你和孩子最好的生活。”

“其他人也会。”

我注意到,他脖颈上的青筋暴了起来。他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从来都不是。

可是他又忍了下去。

我看看他,心里想笑。不知情的人见我们站在这儿,谈的又是这些内容,足以认定我们是过气舞女与恩客在重叙旧情。

“孩子还好吧?”

“好。”

“我是指我们的孩子。”他似乎不太敢相信我答覆得这么爽快。

“我们哪有孩子?你生的?”我笑着看他。

“那一年,你告诉我——”

“哪一年?”我做出个恍然大悟的姿态.“喔!那一年啊!”

“那一年,你说你有孩子了。”他的脸红了一阵,真是稀奇。

“有吗?”我耸耸肩。

“我对你够忍耐的了,别耍我。”他暴跳如雷.他的意思是说:一个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真巧,我也这么想。

“好吧!那一年我说了什么?你说一遍给我听。”我睨他。

“我说过了。咦!你该不会是骗我吧?”他抓住了我的肩。

“骗?”我这辈子还用不着这个字。

“孩子呢?”

“那年是有。”

“现在呢?”

“你看现在有吗?”我给他看我的身材。将近三十岁的人还能这么窈窕,想必他也少见。

“你——”他看了半晌,才像被谁激怒般对我叫,“你当然不可能到现在还没生。”

“不只现在没生,一直都没有。”我淡淡地说。

“你骗我!”

“是啊!我把孩子藏起来了,好跟你讹诈。”

他放开了我,疑惑不已:“到底怎么回事?”

“韦杰恩,你没有这个福气。”我笑,可是眼泪却滑了下来。

我哭那个八年前因为我的懦弱而遭杀害的孩子。

他的脸色灰败。

“你知道了,以后不必再来烦我了吧!”

他仓皇而退。

丙真是个小人。

我如果有他韦家的后代,我会做皇后。

可惜我不是,所以再次被他抛弃。

我大笑,笑声回荡在走廊上。

陈诚从电梯出来时,正好听到袅袅的余音。

“你笑什么?一个人这么高兴!”他夹着大卷的图,西装上都是皱褶,生怕旁人不知道他没白喝那三万元一斤的冠军茶。

“刚才有人向我求婚。”我把钥匙插进锁孔。

“答应了没有?”

“此人不是王子。”我进屋后把手袋掷在沙发上。

“你在等王于?”

“只求王子一吻,便得月兑百年孤寂。”

“一吻就可以吗?”他作势。

“不是王子就不可以。”我笑着逃开。

“民主时代,应该平民也有一个机会。”他不依,硬是要凑过来。

“童话里不是这样写。”我伸手打他。

“你也没睡一百年。”他硬是在我额上亲了一下。

“我会生气。”我脸红了,又恼又羞。

“我向你赔罪。”他看着我,看得我全身发热。那样的眼光,使我觉得自己——是个女人。

“不用了。”我用生气掩饰发窘。

“我们去吃北平菜。”

“我们一见面就是谈吃,你不嫌烦?”

“谁叫人类一天要吃三餐?”

“我只吃两餐。”

“把自己饿得这样瘦!”他夸张地拉起我的手臂,像是瘦得只剩下一根骨头。

“别诱我吃晚餐。”我推开他。

他斜倚在沙发上,笑着看我。

“我不引诱你,”他懒洋洋地说,然后翻身而起,“我哀求你。”

我笑得倒在地毯上。他拉我起来。我们肩对着肩,脸凑着脸,我急急挣开。

“走!”他把手袋重新塞进我手里,重重拍了我一下。

“去哪里?”

“陪我走走。”

“你是交通专家,平常还走得不够?”我嘲笑他。

“那是工作,现在有美女为伴,怎可相提并论?”他可理直气壮得很。

他把车开上了圆山。的确是个行家,那儿是台北视野最好的瞭望点之一。

我们沿着山坡缓缓向前走。整个台北盆地都在脚下,万家灯火,五光十色的,煞是好看。

“念大学时,我常常晚上一个人来这里。”

“看夜景?”

“看星星,看人!有时候什么也不看,躺在草地上睡觉,睡醒了才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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