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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伴蔷薇 第10页

作者:姬小苔

这叫做无耻之尤。

孙国玺何必又作贼心虚地跟我打招呼?他以为我才三岁,一见他来到便会扑翅飞去,让他下不了台?

“越红,帮我游说你老头,只要他肯拿出钱来——”华重规亲昵地靠过来,完全当我是自己人。

我一把推开他,拂袖而去。

海伦追了出来,急急跟在我后面。

“你干嘛走?何不吃他一顿?”我问。

“得了!我们点了五千多块钱的菜。那小子也不象吃法国大餐的人,我留下来付帐吗?”

“别忘了他在法国留学。”

“哈!”她笑,“法国留学顺道餐馆打工,看别人吃大餐吧!”

“闲话少说,我们去哪里?”

“都两点了,还能去哪里?”她泄气地说,“我们在雅客转一圈,买生鱼片回办公室吃。”

她的主意不错,我们到雅客,不但买了生鱼片、天妇罗,还买了一大堆稀奇古怪的日本小菜,回到办公室,跷起腿来吃个痛快。

海伦最喜欢吃章鱼,她说生章鱼沾上芥末,吃起来口感颇似人肉。

我听了大为恶心。

可是吃得一点也不比她少。

我们是同类。

吃完了,海伦抱着肚子打了个噎:“啊!好饱。”

“如果有人看到这等丑态,永远别想嫁出去。”

“谁要结婚?”她月兑鞋躺上了沙发,“啊!吃饱了真幸福,谁要嫁人,白吃苦活受罪!”

“是呀!你是有福气的人。”

我收拾残局。我天生痛恨脏乱,但凡有一丝不整齐,我都恨不得大力整顿。我跟母亲是完全不一样的典型:她向来不爱动手,再脏再乱也只是看一眼就算;我五岁便会做家事。在某些关系上,我们的位置是颠倒的。

但或许是这种视若无睹的天性,使得她做了夫人后也甚有风仪。想想看,有哪位夫人会自己拿着拖把拖地?

“我帮你洗。”海伦在沙发上打着呵欠说。

“不敢劳动你。”我丢了个椅垫子给她靠。反正不过两双筷子几个碗。

“那我就不客气了。”她闭起了眼睛,等我洗过碗,她老先生已沉入了梦乡。

她不知是以何种名义溜出来的?敢在此做李伯大梦。

她一睡睡到了三点多,突然像受到电击般跳下她的临时行宫,大叫着:“几点了?”

“你猜!”

“不得了,都要四点了,你好黑的心肝,怎么不喊我,完了!我要被记旷职。”她揉着眼睛发出半哭泣的声音,站起身就往外走。

“回来!”我又好气又好笑地指着地上的一双鞋,“赤脚出去,警察不抓你,你也会得破伤风。”

我不喊她回来,她会真的光着双大脚回纺拓会。她是有名的迷糊鬼,中学时有次校外写生,她躺在稻草堆上睡着了,回学校时,不但书包不见了,鞋也没有了,大画架里,只装着一个空便当盒。

这样的大迷糊鬼,居然也能摇身一变,成为专家。

不过也难怪,她甚有才气,又肯努力,我看过她的秀,的确一流。

黄百成老板到了五点才回来上班,他满脸春风得意,步履轻快。

“几点了?还来做什么?”我看他一眼。南茜张没说错,巫美花的确是个巫婆,这么难伺候的黄老先生,已不再怨天尤人,愤世嫉俗。

他是快乐王子。

“我宁愿做空间的歌者,不做时间的石人。”他以歌唱来代替回答。

他进工作室晃了十分钟,又晃了出去。

“南茜张找你。”

“啊!”他做梦游状,一点也没听见我在说啥。

“她侮辱你,说得很难听。”我煽了一把火。

“哦!”

他变了,从前听到有人贬损他,他会去拚命。

“他骂你是猪,是狗,是猪狗不如的东西。”

“噢!”

此计不通,我得另觅良策。

“她也骂我,骂得很难听。老板,我食你区区俸禄,不能受人折辱。”

“你也可以骂她。”

听听!他叫我骂回去。我的风度与名声都会因他而大受损伤。

他头也不回地出去了,我拉不住他,也管不到他,毕竟我不是他妈。

他是孤儿,我不是。

下班前,我接到孙国玺先生的电话。

我运气好,他是我的第二个爸爸。

“中午的事我必须向你解释。”他说。

“中午的什么事?”

“在金巴黎——”他很含蓄地暗示。

“哦!”

他一定是恋爱了,只有爱情使人迷失、慌乱,继而不知所措。

“中午我很忙,哪里都没有去。”我挂掉电话,他以为我是谁?长舌妇?还是小人?

不!我自己的事都麻烦了,怎么管得着别人呢?

锁好门下楼,我的脚踏车不见了。虽然古董,但在我订购的劳斯莱斯没送到之前,仍是我唯一的名贵香车。

“阿伯!”我大声叫。

“来了!来了!”他正在抹玻璃,一头一脸的汗水,隐隐发亮。他是我认识的少数几个好人之一,上帝却这般厚待他。

“我的脚踏车不见了。”我哭诉。

“安啦!安啦!有谁会要那辆破车?”他安慰我,“卖去做废铁都嫌费事。”

连这个老好人都看不起我,真是伤心已极。

“再找找看,找不到骑我的欧多拜回去。”

我有斗大的胆子也不敢骑那辆老爷摩托车,跟我的脚踏车比,不过五十步笑百步,可怕的是随时会环。每回我见到阿伯推着它在街上飞奔,好不容易发动了才骑上去,都不寒而栗。

我多谢他的好意,只有搭11路公车回家。才过了两条街,忽然看见我的爱车在公园里,一个妙龄女郎骑在上面,黄百成老板跟在后头亦步亦趋。突然,女郎重心不稳,倒了下来,黄百成扶之不及,车子滑了出去,自己也摔个狗吃屎。

这叫做报应。

“喂!你们做什么?”我前去指责。爱车可受不了这等折腾,平日我待它十分温柔。

“嗨!美花,这是越红,我跟你提过的,我的助手。越红,跟美花打个招呼。”

巫美花高兴得很。她当然高兴,黄百成先生糟蹋我的车,陪她演“爱的故事”。

苞黄百成工作这些日子,他交过数不清的女友,有的快到我连人都没见过,只听电话就吹了。南茜张是最久的,她与黄百成的爱情很长寿,已足足一好,算是续集,但也不过如此。

依女性的直觉来看,巫女很可能是完结篇。

他们没有把车还给我。白马王子若无马,有辆脚踏车耍耍也好。

君子成人之美,暂且借他当道具。

我徒步回去。

心里闷得很,说不上来是为什么。早报上说,女性的更年期普遍提早。

我勉强冲了杯茶喝,兴致仍然不高。

南茜张不知哪里弄了我的电话来,居然娇声娇气地问候我:“越红,你在做什么?”

我受宠若惊。

“我在寻欢作乐。”

“跟谁?”她的情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你猜。”

“我猜不着”

“那就别猜。”

恋爱使得孙国玺那样十全十美的人变得慌乱,使得没有美德的南茜张疯狂。

总之,陷入爱河的人,非疯即狂,非痴即傻。

梦醒了回头一看,也不过如此。

正在百无聊赖时,南茜张来了。她神通广大,在不确定我住几楼的情况下,一家家地去按门铃。

我在这栋六层公寓里可出了名,算是怕了她,只好放她进来。

“就你一个人?”她进门后鼻子乱嗅,眼睛乱瞟,假笑着问道。

“欸.”我躺在沙发上继续发呆,孤独死无聊死都赛过跟这个女人打交道。

上辈子我一定欠了黄百成的高利贷,才会受到这些骚扰。

“你这间屋好漂亮。租的?还是买的?”

她只差没问:是不是黄百成出的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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