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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百合 第22页

作者:姬小苔

我不敢再往前走,也不愿给她看见,站在树林后,偷偷地听。天就这样渐渐地黑了,她还在那里吹,直到月亮升起来,月光洒在草坪上,那凄凄的音符穿梭其上,竟有几分鬼气。

太美的东西,到了极致就免不了这样。

"少爷,吃饭了!"小李猛不防的走过来叫我。

对他而言,不准吃饭是最大的惩罚。

他那么粗的嗓门谁听到都会败兴,秦无双果真听见了,收起箫,匆匆走了。

"都是你。"我皱眉,"你学得斯文一点会害到谁?"

小李回答得可妙:"少爷!您心里不乐,出去乐乐就好,闷在心里可划不来。"

他把我当成什么了?性苦闷的吗?

"男女之间还不过就是那么一回事?"小李说,"再怎么不一样,到头来还不是一样的,*****!"他用了不雅的形容词。

我受到他的鼓励,鼓足了勇气去找秦无双。

她正在吃晚餐,一个人会在偌大的餐室里,冷冷清清的。见到我来,神情冷漠地照样吃她的饭。我就不相信她什么都不记得了。也许正因为她都记得,才不好意思。她头顶上那盏美丽的捷克水晶大吊灯,笼罩着她全部的阴影。

"我可以坐下来吗?"我尽量客气的问。

她点点头,管家走了过来,问:"少爷,要不要在这里用饭?"

秦无双突然站起身。

不管她怎么欺我,骗我,甚至拿枪要杀我,我都未真正跟她生过气,但这回她可是太过分了。

我也站了起来,正要发火,这才发现她哭了。

我拦住她,见她梨花带雨,心不由得也软下来:"你哭什么?"

"让我走。"她哭得更厉害。

"你不说清楚我就不放。"我干脆抱住她。也许小李说得对,干嘛跟自己过不去。

本来站在一边的管家,工人,一下子全跑光光了。

秦无双尽量不出声,但眼泪还是成串地挂了下来。那么美的一张脸,就是哭起来也好看。

我静静地看着她,好半天,她止住泪,才叹了口气:"你这又是何必呢?"

她那口气叹得我心如刀割,万念俱灰,不由得就放开了她。

她匆匆地上楼去了,"碰"地一声关上门。我还是心有不甘,追了过去,一脚踢开门。她回过身,满脸惊悸地望着我。

"为什么躲我?"我大声地问。

她不肯回答。我走过去,粗鲁地抬起她那小小的下巴:"说呀!我那么惹你讨厌吗?"

她咬住唇,硬是不开口。

"你告诉我,我惹你厌恶。"我咬牙切齿地说,"我被你耍够了,总该知道一句真话吧。"

她别过脸,眼睛死死盯着白色的地毯。

"说呀!"

"你明知道不是的!"她的脸涨红了,但一下子又褪去,剩下原先的雪白。

"不是什么?"

"你说的那些——"

"那你的意思是什么?"我逼问。

她还是不答。我的血直往上冲,我想我是昏了头,因为我从来不主张暴力的,但我劈手给了她一个耳光,她一个踉跄跌在床上。

她抚着脸,木然地坐着,几近透明的薄蕾丝睡衣还是暴露了她的秘密。她的胸口激动地起伏着,身体也如落叶般瑟瑟抖动。

我僵硬地站立着,我打了她,是我不对,便也是她先不对我才动手。

而更令我难过的是我毁坏了我一直珍爱的东西,我一直认为那是绝对与众不同的,但事实证明并没有什么不一样。

爱本来是没有对与错,而我竟会认为她不对,这大概也是我的错吧。

"我不爱你,你走吧!"她细声细语地说。

我只觉得五雷轰顶。

"你说什么?"我抓住她,发现自己也在抖。以前我讥笑那些不潇洒、看不开的人,轮到自己身上,才知什么都是空的,什么都是假的,而可怜自己竟也跳不出这些空幻的梦影里,是个不中用的人。

"我不爱你。"她用一种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

我扳过她的肩,但是她垂下眼睑,不让我看她的眼神

"你说谎。"我用跟她一样低的声音说。然后把她后在脸上的手拿开,看着我做的好事:她雪白粉女敕的脸颊整个肿了起来,鲜明的指印啊凸着,是最朋力的控诉。

"你骗我应该有个原因。"我的唇贴上那冰冷又灼热的地方。

她回答我的是眼泪,滑过了我的颊,当我微微侧过脸时,泪滴在我唇上,我慢慢地慢慢地吻去她所有的泪珠。

"为什么不要我。"我捧住她的脸。

我从没见过一个女人哭得那么伤心,那么惊心动魄。我以前大概看走眼,以为她够坚强。

"嘿!你怎么会变得这样爱哭呢?"我吻她颤抖的唇。

我说的笑话显然并不好笑,因为她哭得更厉害,我这时候才知道她已经完全崩溃了,而我愚钝的程度比她的崩溃可能还要更糟。

"你遇到什么事了?"

"我快要死了。"她呜咽着。

我想我大概是听错了,她看起来好好的呀,既没有少只胳膊也没缺条腿。

"告诉我,为什么你快死了?"我着急地问。她哭起来的样子只像个小女孩,很小很小的孩子,而她所遇到的完全超过她所能承担的。

"我——怀孕了。"

我也觉得自己快死了,或是干脆死了好一点。

我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

也许这都得怪命运,我不幸降生在私枭头子的家庭中,又爱上了世仇的女儿,再诱拐别人的老婆,这些都足以令任何一个神经最坚强的男子感到衰弱,现在还发生了更糟糕的事。

"我本来不想告诉你!"秦无双说。

她当然该告诉我,毕竟我很可能是婴儿的父亲。

案亲,我真的快被吓死了,我怎么会要升级做父亲呢?直到刚才,我还一直站在最有利的立场上反对自己的父亲的呀!

不过,慢着,如果有人要喊我爸爸的话,总该有点证据吧。

秦无双很乐于证明。

"没有别的男人碰过我。"

她一开口便在说谎了!我以一咱怀疑的,绝对不是傻瓜的表情看着她,怎么可能没有别的男人碰过她,秦查理是她如假包换的丈夫,他怎么舍得不碰她?

"你不相信我,是吗?"她的眼中有种受到伤害的表白。在我们初相识时,她高贵,矜持而且骄傲,但现在她似乎什么都不是,她居然会受我这个卑微小的伤害。

"你可以不相信。"她垂下脸。当她再抬起脸时,眼中不再流泪,也不再哽咽,那里面有一种光,超越了悲伤,恐惧……

我突然感到有些害怕。

"我没有不信。"我解释,"我只是一时难以接受。"

"你也可以不接受。"她的模样太无所谓了,未免伤害我的自尊心。

我问她是什么意思。

"这是一个新生命,"她淡淡地说,"决定权在这个生命,不一定是你我。"

球赛还没开始,她就预备把我踢出去。

"等等!"我叫停,我只不过稍微有些犹疑,应该得到适当的鼓励,为什么她这样冷酷?

"你产得对!"她看我,眼神很坚定、很冰冷。

我说对了什么?我什么也没说呀?

"我累了,如果人愿意离开——"她站了起来,不再是那楚楚可怜的姿势。

也许我走开一会儿比较好,突然冒出个孩子来,不是件小事,我应该先有点时间和空间来面对自己。

可是把她一个人留在这儿,也未免太不人道。她如果不害怕,这些天来不会表现得这样奇怪。

我正在想有什么两全之计,秦无双冷冷地看我,看得我没法子不走开。

这个晚上,我彻底不能成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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