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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喜游侠 第16页

作者:黄朱碧

奈何唐冀压根儿不理会他,还故意加快脚步让他累个半死。

“喂,你……实在很过分哦,也不想想我这把岁数,还还……”起初她的确刻意保留五分功力,丁点轻功都不用;但跑了一阵子,实在好喘,最后连想施展轻功亦无能为力了,“等我一下,算……我求你……啊!”这王八羔子,要停下来也不打声招呼,害她一头撞上他的背。

“到了。”唐冀一掌撑住她的额头,要她把眼睛睁亮点,“看来你女儿女婿并不住在这儿。”

这还用说吗?十二少放眼望去,只见块石累累,杂树丛丛,荒草及膝,不要说人了,连飞禽走兽的影子都没有。

第六章

站在乱石堆上,唐冀两手负在背后,冷眼寒面瞪着白发苍苍的老翁,心想,找不到人,可以死心回去了吧?

呆愣了约莫半刻钟,小老儿“哇”的一声,扯开嗓子,哭得呼天抢地,肝肠寸断。

“我命好苦啊,贫无立锥之地,妻子死了,现在连女儿女婿也不要我了,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意义,不如死了一了百了。老伴!你等等我。”身子前倾,居然就要往水里跳。

“好死不如赖活。”唐冀身手矫健,迅即伸出一腿,横在她胸前,及时把她给“勾”回岸边,“溺水而亡是很痛苦的,特别是呛了满肚子水,吐不出,又咽不下,只能拉长脖子,瞪大眼睛,哎!那死相说有多难看就有多难看。何况,你在这里没亲没戚,死了以后谁来帮你收尸?难不成喂野狼去?”为了具体展现那种惨状,他还实地吐舌哀嚎表演一遍给她看。

丑!

好在她只是做做样子,否则被他这么一劝,真会死不瞑目。

“举目无亲,左右无邻,不死我能怎样?”十二少抽抽搭搭地又是一阵啜泣。

唷唷唷!一大把岁数了,还哭得像个小泵娘,能看吗?

唐冀觉得“他”实在有点假,但基于我辈中人一贯的侠义心肠,他仍决定暂时相信这小老儿确是走投无路了。

“要是你真的没地方去,就先到寒舍‘小住’一两天吧。”重点听清楚了?只能“小住”不许长赖。

“这样最好了,做人本就不该见死不救的嘛。你寒舍哪里?离这儿远不远?要是太远,麻烦帮我雇辆马车。”十二少一下得意忘形,口出无状。

好个脸皮特厚的糟老头。唐冀今儿心情不算太坏,姑且不和“他”计较。

“十三里路,对一个投亲不遇,孑然飘零的人,应该不会太远。”再远你也得给我走。没弄清楚对方有何图谋之前,他是不会滥撤同情心,免得当冤大头。

“十三里路?”十二少两脚一软,只差没跪下来,“我……我不去了。”这回不是装的,是真的走不动。三天前在迷魂谷瞎闯了十几个时辰,两条腿早已磨出水泡,若不是急于捉拿他,凭借着还算不差的轻功,她根本没力气走到野鹰潭来。

“不后悔?”唐冀仍咬定“他”十之八九在装蒜,“我‘府上’可是金碧辉煌,满是醇酒佳肴,包你吃得开心,睡得安稳,不去白不去。”

蠢汉,拿这个来引诱她,岂非白搭!十七年来,她哪一天不是过着荣华富贵的生活?

“就算你那个‘寒舍’再怎么舒适豪华,老朽也只能心领了。”十二少痛得撑不住,一跌往礁石上。

唐冀见垂放在石块旁的两脚已渗出血渍,将灰色皂靴染出两摊暗红。

耙情是他以小人之心,度这老人家的君子之月复了?他愧疚地趋前,轻轻抬起那瘦得不像样的小腿。

“你,干什么?”十二少大惊失色,忙把脚收回去。

“打劫怕不怕?”唐冀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一穷二白,还老成这样,该是我怕你才对吧?”

“不是的,我是……”尚未多作忖度,唐冀已不由分说地月兑掉她的靴子。

“呵!”天底下所有老头子的脚都长得像他这样白皙柔细,而且小巧玲珑?

“我没骗你,都起泡了,走了百多里路,谁挺得住?”十二少还没警觉到事情快败露了,犹脸不红气不喘地指着自己的果足道,“现在你总该相信我真的是历经长途跋涉而来的吧?”被一个男人这样抓着脚猛瞧,有损名嫒淑女的声誉,十二少仓皇地想缩回去,怎奈他却紧握着不放。

“哦。”唐冀对老年人没啥研究,倒是对女人的小脚颇有心得,“你这脚小得很反常。”并且形状也怪怪的。

“因为我……从小没钱买鞋,逼不得已一双草靴穿了五六年,脚自然也就长不大喽。”十二少暗地里使劲把脚往回抢,但抢得满头的汗,仍逃不月兑他的掌心。

“什么草鞋那样耐穿,可以撑得了五六年?”骗鬼呀你?

“那是一种特殊的蓑草编的,你要喜欢,改明儿我编一双送你。”天知道,她这双手做过最粗重的工作就是举箸和端杯子了。

“是你自己说的,到时候可别耍赖食言。”唐冀随身带有专治外伤的膏药,拿出来便好心地帮她敷上。

见他细心调抹,竟也不嫌脏或是臭,十二少心里既是感动又狐疑。他是不是瞧出什么蛛丝马迹,才假意对她好?

“我自己来就行了。”

“坐好。”擦药完毕,他还顺便替她拿捏搓揉,那熟练的动作,活像大街上摆摊卖艺的郎中。

讶然之余,十二少月兑口道:“我还以为你这两只手就只会偷东西。”

“什么?”唐冀陡惊,手上不自觉地加足劲道。

“啊!”十二少吃痛地夺回脚掌,但不及由地上爬起,已让他五指给扣住咽喉。

说时迟那时快,一支冷箭由斜后方呼啸而至,但角度偏了些,眼看就要直刺十二少的胸臆,唐冀忙格开她,,将长箭接住握于掌心。

“谁?”

话声甫落,林子里旋即窸窸崒崒走出十几名披着黑色斗篷的大汉。锦衣卫?!

带头的正是日前在迷途酒楼偷袭他们的西门钺。唐冀眉头微锁,依旧气定神闲。

“你们这回又是想抢什么?”上次为的是江柔,这回呢?

“江伯伯?”西门钺大惊失色,隔着十几丈远,单膝及地,双手抱拳道,“愚侄救援来迟,请江伯伯恕罪。”其余锦衣卫亦是诚惶诚恐,争相忙着请罪。

有意思。这糟老头刚刚说他是做什么来着,务农逢干旱?来投靠女婿?还孤苦零丁呢,怎地一眨眼就绝处逢生,冒出这么多个人模人样的“愚侄”?

“江伯伯?”唐冀促狭地用两指挟住他已银白的发须,“你是姓江名伯伯,还是姓江名骗子?”

“放肆!”西门钺怒喝,“不得对江大人无礼,还不快放了他。”

“哇,更伟大了,从伯伯一下就窜升为大人。”唐冀对这老骗子愈来愈好奇了。“说,你到底叫什么名字?什么来路?有何图谋?”

“我……”十二少被他捏得颈子快断了,只能睁大乌瞳,惊疑无措地望着他。

“混账!他是东厂副座江愁眠江大人,连这你都不知道?”西门钺急死了,却苦于想不出方法可以一举将唐冀制伏,把他眼中的江愁眠给救起来。

“愁眠?”睡不着之意?真没学问,取这什么烂名字,难怪他不认识。“原来你是个太监?”

“胡说,谁告诉你……东厂的人都是……太监?我有……妻有……女。”

“真的?女儿漂亮吗?”大敌环伺,他居然还有心情胡思乱想。

“你……”该找些什么辞汇来臭骂这个无赖汉呢?

“好啦好啦,开开玩笑而已嘛,真没幽默感。总之你也是专程来捉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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