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腾,你爱她吗?”小心地探问着,颐竹的眸子里是自己也不曾察觉的热切。
“我?”赫廉腾叹息着摇了摇头,“不,我不爱她,也许连喜欢也谈不上。我那时全部的重心都在重振克穆王府的声威上,根本没有闲暇去顾及其他。”
“如果,我是说如果,二叔跟你说要带玄敏姊姊走,你会同意吗?”颐竹仔细地看着丈夫的反应,私心里有着渴望。
他的回答代表了他的心,如果他的心上一直没有别人,那么她可不可以奢望有一席之地?因为她的心里有他,有他呀!
“也许吧!”赫廉腾抱起颐竹,轻嗅着她淡淡的发香,巧妙地躲过她探询的视线。他不想破坏自己在颐竹面前的样子,他的小妻子是那样单纯而善良,不会明白仇恨的力量。
他与赫廉跃注定了只能互相折磨,所以他刻意地承认克律是自己的孩子,因为他知道赫廉跃的心意,他爱玄敏,而要他痛苦最好的方法,就是让他以为没人能分清他们俩,这十二年来,他们谁也没能安宁。
颐竹看不见他复杂的眼神,他模棱两可的答案,却已足够让她心安。
没关系的,她暗暗地鼓励着自己,她已是他的妻子,她有一辈子的时问去在他心版上刻下自己的名字,只是……
微颦柳眉,她不自觉地想到赫廉跃,也许他才是最该被可怜的人。
唉……烦恼地摇摇头,她把自己埋进熟悉的臂弯,觉得好累了。
“廉腾,我想睡了。”模糊地呢喃完,颐竹忍不住闭上了眼。
“睡吧!”轻吻着小妻子的额角,赫廉腾拥紧了她。
现在他要的东西已不再是克穆王府的声威地位了,他要的是……
“我要的是你,颐竹儿,现在我只要你而已。”
他抱起妻子,从椅子上站起身,月光从窗棂间洒进屋子,赫廉腾的脸在月光下变得柔和。
他专注地看着颐竹,热情而且志在必得,有些事是彻底地过去了,而未来他想要的正在他的怀中,很好,不是吗?
他缓慢地扯开嘴角,笑了。
※
被皇上特赦,由宗人府回府自省的克穆亲王顺理成章地谢绝一切叨扰,与妻子同守在府中,不去理会朝野中的闲事。
郑克塽的妻子失踪,九门提督奉令封锁了整个京城……这都是别人的操心事,跟他赫廉腾没有关系。
聪明而饱经世事的脑子在冷静下来之后,他终于看清了之前的戏码,他不过是被人利用的一个道具,宣瑾与宗人府,哪一方都未必比什么复明社、天地会来得好对付。
“王爷,宣瑾贝勒又来了。”
午后,暖暖的阳光洒在庭院里,给满园盛开的颜色上镀上一层金粉。赫廉腾坐在凉亭中,懒洋洋地享受着难得的闲暇。
面前的石桌上堆着从边疆快马运来的军务折子,他用指月复摩挲着粗糙的纸面,想到边疆该他驻守的一方天地,他离开那里太久了。
“王爷,宣瑾贝勒又来了。”从前厅小跑赶来报讯的家仆恭立着,注意到主子有些恍惚的神情,提高声音又说了一遍。
“不见,说我在反省期间概不见客。”随意地给了回话,赫廉腾拿起桌上的折子看了起来。
“是。”家仆得令退下,心里却难免有些奇怪。王爷一向与四大贝勒交好,可宣瑾、律聿两个贝勒的求见都被打了回票,真不像王爷以往的作风。
他快步地跑回前厅,却看不到等着的贵客,疑惑地叫来守在大厅伺候的仆人,觉得有不好的事正在发生,“宣瑾贝勒呢?”
“贝勒等不到你就自己进去了。”
“自己进去?糟了!你怎么不拦着他?”
“颐祯贝子说要见福晋,他是福晋的哥哥,我可不敢拦。”
“颐祯贝子?他什么时候来的?我怎么没见到?”
“他才刚到的,好像是和宣瑾贝勒约好了来见王爷、福晋。你进去通报了,自然不晓得……啊!少贝勒吉祥。”
“嗯。”本只是随意经过前厅的赫克律无意中听到了家仆的对话,心里一动,停下了行进的步子,“颐祯贝子来了?”
“是的,贝勒爷。宣瑾贝勒与颐祯贝子都来了。”
“阿玛呢?”
“王爷在花园里。”
“你去告诉阿玛颐祯贝子来的事,我去额娘那儿瞧瞧。”
“是,少贝勒。”家仆放心地往后花园跑,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
少贝勒的机智是出了名的,只要福晋那儿不出什么事,王爷是不会太怪罪他们的。
※
“小扮,你怎么来了?”惊喜地睁大了一双凤眼,颐竹激动得从竹椅上站起身,手里的针落在地上。
颐祯眼尖地看到妹妹袖子里半藏的绢帕,蓝色的丝底上醒目的黑色图案,是只飞翔的鹰。
“我听宣瑾说你出了点意外,阿玛也很担心你,让我来看看情况。”
颐祯温婉地浅笑着,琥珀色的眉眼与妹妹有几分相似,来自母亲的汉人血统使他比同龄的满族男子要来得纤瘦,唇红齿白的清秀俊容,简直像个扮男装的女子。
“我……我没事,让阿玛和小扮担心了。”低下头,颐竹喃喃地咬着下唇,努力忍住靶动的哽咽。
自从嫁到克穆亲王府后,她还一直没机会回家看看阿玛与额娘呢!不舍地眨着眼,她的心里涌上淡淡的愧疚。
“没事就好了,竹儿,你也知道,宣瑾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希望你与他之间有什么误会,何况,他又是昶璨的表哥。”
“误会?我没有,我……”颐竹不明白哥哥的话。虽然因为答应了宣瑾的要求,才使自己误入了险境,可那是她自愿的,她从没怪过他,私心里还暗暗地有着感激。
如果不是因为宣瑾,她可能没有机会真正得知赫廉腾的心事。
“是吗?那就好,宣瑾说他几次来请罪,都被打了回票,非要我一起来才行,我还以为你们之间出了什么事呢!算起来,大家也是同宗亲戚,是该好好相处才是。我不在京里的时候,可都是拜讬他传讯的,是吧?宣瑾。”
“那都是举手之劳而已,不足挂齿。颐竹,好久不见,还好吧?”收到了颐祯暗示的轻咳信号,一直静立在门外的宣瑾跨进屋内,抱歉地向颐竹一欠身,“我自己都没想到平日自负聪明的人会被自己给蒙了,唉……”
“宣瑾哥哥,你不必这样,我没事。”颐竹慌忙地扶起宣瑾下欠的身子,袖子里的绢巾随着手的动作飘出来,她又急忙地去捡,微展的巾面上,鹰的图案角下还有个小小的“腾”字。
宣瑾与颐祯会意地一笑后,趁势站直了身,温和的男声里是诚心的歉意,“你不怪我就好,这几天我和律聿来了几趟,王爷都拒见。我真是没办法了,才特地拉了颐祯过来,唉……”他轻叹着低下头,无奈的样子立时令颐竹起了负疚感。
“我不知道你和律聿贝勒来的事,廉腾他也没说。只是皇上让廉腾在府里反省,他可能是心情不好,才……你不要介意。”结结巴巴地为丈夫辩解,颐竹心虚地左顾右盼。
想起这几日夫妻独处时不经意的视线交缠与午后那些静谧的甜蜜时光,说赫廉腾的心情不好,连她自己都无法相信。
“额娘吉祥,克律来请午安。”
“克律,快进来。”颐竹尴尬地搓着手,不停地绞着指尖的绢巾,她不擅于说谎,尤其对象是亲人,“克律,这是我的小扮颐祯,还有宣瑾贝勒。”
她向继子介绍着两个出色的男子,看到他们彼此间打量的目光,知道自己暂时可以松口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