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轿帘被一只大手掀起,两个身着喜服的侍女就要来搀端坐着的颐竹,却被克穆亲王爷用手挥下。
“我来吧!”赫廉腾半跨一步,将手伸进轿中,浑厚的男音听来平静如常,可如冰的黑眸中,却隐约透着自己也没察觉的喜气,“竹儿,扶着我的手。”
“嗯……”还不清楚的神志让颐竹无法思考,她下意识地遵从已开始感到熟悉的男音,顺从地想要伸出手,可是……“不行!我的手里还有苹果呢!没有办法抓你的手。”
“苹果?把它交给喜婆吧!让她们帮你拿着。”
“不行!额娘说苹果不能离手。”
“可是,这样你怎么走进厅中呢?竹儿,不要任性了,误了时辰就不好了。”赫廉腾皱起眉,不能理解颐竹的坚持,像哄一个孩子似的想要将苹果从小妻子的手中拿走,可是她攥得太紧,让他始终无法办到。
“颐竹儿!”他微怒,焦急着可能错过的吉时。
一向不注意这种东西的他,这次可是破例请了京城中最负盛名的风水吉师,挑中这个据说可长保婚姻与两人关系的时辰。
“我……我……我不能放下苹果,额娘说苹果是吉兆,如果能一直拿到婚典结束,便代表两人可以白头,我不要放下它。”颐竹结结巴巴地解释着。
她两只手牢牢扣着,坚定地捍卫着那颗苹果,也守卫着自己也不明白的心思。
“可以白头……”赫廉腾的声音柔了下来,俯子,他的唇隔着红帕,贴在颐竹的耳边,“你想和我到白头吗?”
“嗯。”颐竹用力地点头,没有多想地回答。感觉到耳垂下方的湿热,她的耳垂泛红,小声地要求:“你不要靠得这么近好不好?”
“为什么?”赫廉腾不解地扬眉。
“我……我有点不大对劲,有点热。”颐竹费力地捕捉着混乱的感觉,词不达意地解释着,努力想让赫廉腾明白,她并不讨厌他的接近,只是不太习惯。
“呵呵呵……”浑厚的笑声从耳边直飘进她心里,“竹儿,相信我,你很快就会习惯的。”
红霞满颊,她被他大胆的行为吓得动都不敢动。虽说他们快是夫妻了,可是在众人面前……
“阿玛,时辰就要到了,请您先带额娘进喜厅行拜礼。”谦雅而好听的童音响起,赫克律从人群中站出来,透过缝隙,他瞄到未来额娘的身形,虽然看不清模样,但就身段上看,的确有美人之姿,阿玛的眼光倒是不错。
赫廉腾点头,看了眼紧握着苹果的颐竹,低声地应诺:“你想拿便一直拿着它吧!但,你总要出轿啊!”
“嗯。”颐竹闻言站起身,试着自己向前走,可还没跨出轿门,她就被人一把抱了起来,悬空的身子紧贴在壮硕的胸膛上。
她惊呼一声,手却没有松开,苹果象征着她的幸福,她顽固地认定着。于是,她的夫君便改牵为抱,带她进了行礼的厅堂。
众人吃惊地望着这一幕,有些人的嘴在张开后甚至忘了合上。这是克穆亲王吗?他……他居然一脸笑意地抱着他的新娘!
赫克律淡然地看着这一切,思虑的眼神同赫廉腾如出一辙,完全不像是一个才八岁的男童。
他决定弄清楚自己的疑惑,也许该去找二叔好好谈谈,听说为了阿玛的婚礼,二叔已连夜由山西赶回京城,估计这两天就该到了。
视线随着赫廉腾的身形移转,记忆中难得见他这样的放松,赫克律惋惜却不愤怒,清澄的黑眸中是不曾隐藏的敬佩,可惜阿玛从不知道。
这个新额娘也许会带来改变……他会善用时机,乐见其成的。
“……礼成。送入洞房……”礼官洪亮的嗓音末断,欢呼的应和已伴着新鲜的花办,洒在了新人的头上。
赫廉腾如来时一样抱起了新娘,观礼的八旗贵族虽觉不合礼数,可满人的豪放生性与对克穆亲王高位重权的忌讳,让他们全无反对的意思。
“你们都下去吧!”看守新房的侍女刚想帮主子配置酒器,赫廉腾却一个挥手,要她们退下。
“是。”侍女听令离开了新房。
“你把我放下来好不好?克穆亲王爷。”颐竹的脸紧贴着赫廉腾的胸膛,喜帕下的声音因为过度羞窘而闷闷的。
“你叫我什么?”赫廉腾放下颐竹。
“王爷啊!我额娘都是这样称呼阿玛的。”颐竹心不在焉地答着,肚子因为刚才的一番折腾,饿得更加厉害了。
她抚模着手中的红苹果。现在已经回到房里,婚礼也完成了,她应该可以吃掉它了吧?
“竹儿,你难道也希望我叫你福晋吗?”
“不要。”颐竹下意识地反对,她喜欢赫廉腾叫她竹儿的口气,让她觉得温暖和被宠溺。
“那就对了,你也不能叫我王爷,我听起来太不舒服。”
“那我要叫你什么?”颐竹困扰地一歪头。
“叫我廉腾吧!”
“廉腾……”颐竹依言轻喊着,像是要把这个名字记在心上。
赫廉腾满意地听着,手一动,喜帕便掉到地上。
颐竹冷不防对上赫廉腾的视线,羞涩地舌忝舌忝唇,“廉腾……”
“你很美。”赫廉腾着迷地看着颐竹,他本就知道她的美丽,没想到盛装后的她更让人心动。
伸出手,他托起她的脸,慢慢地靠近,唇刚要贴上颐竹,便先听到咕噜一声。
“怎么了?”他不解地望着颐竹大红的脸。
“我……我饿了。”颐竹闭着眼说道,觉得脸颊热得可以去烧饭了。
“正好,我也饿了。来,先吃点东西。”忍住到口的大笑,赫廉腾牵起小新娘的手,坐在喜桌旁。
精致的点心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合卺杯中的陈酿提醒着赫廉腾他刚才的急莽,甚至忘了最重要的仪式。
失笑地摇头,他见到颐竹眼中的渴盼,“吃啊!”他含笑地说着,看到颐竹立即举筷吃着,一副饿坏的样子。
“我……我吃饱了。”好半晌,颐竹才将手中的苹果与筷子一起放在桌面上。她低着头,以眼角瞥向赫廉腾,生怕他因为自己的举动而生气。
“吃饱了,就来喝合卺酒吧!”赫廉腾举起一个杯子,示意颐竹举起另一个,两臂交缠,甜甜的陈酿从喉问滑下去。
淡淡的酒香随着呼吸环绕于颐竹的周围,她觉得有一把火从小肮燃起,直冲上心头,“有些热。”
“只一杯酒就醉了?竹儿,看来以后我还是别让你碰酒的好。”赫廉腾笑看着眼神有些迷濛的新娘,温柔地搂过她的身子,轻巧地取下她发间的簪钗,一头青丝如瀑布似地散下来,柔滑的触感,宛如一匹上好的丝绸,在他指间缠绕,他爱怜地轻抚着,另一手解开颐竹衣间的盘扣……
※
她该算是幸福的,赫廉腾遵守了婚前对她的承诺,给了她充分的自由,并且教导她奇妙的事物。
想起每个热情的夜晚在丝褥之间的亲密,颐竹就禁不住羞红双颊,感到心下的躁动。
她该感到庆幸的,可心里隐约有着别样的情愫,她发觉自己对赫廉腾由最初的喜欢慢慢地转变成另一种感情,虽然模糊,却更接近久远。
她不知道那是什么,也不抗拒,只是有些沮丧。她本是最会自得其乐的人,如今却为了早朝出府的赫廉腾而失神,向学而不专心,真是种罪过!
幽幽地叹出一口气,颐竹懒懒地斜靠在长椅上,秋风从凉亭中穿过,她听到头顶的槐树叶沙沙作响,书本上的词句开始模糊。
“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辞强说愁……”看着看着,她忍不住微合上眼,风在她脸颊上轻戏,她觉得好舒服,眼皮越来越重,她放松身子,竟然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