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表面上句句有理,但其实是他动了私心,不愿见他的凤儿师妹喜欢上那位空有皮相的男人。长得俊的男人一向不可靠,他这是为了师妹着想。官探时在心里解释自己言不由衷的劝告。
“我知道。”官凤儿对床上的男人看了一眼,立即收回视线,理解地点了点头。
是啊,她怎么会不知道呢?
当初接下这桩交易时就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对方明白告诉他们,这个人是天之骄子,是天下闻名的峻德四王之中的“平王”。
而她,只是布衣平民,而且还是待罪流放的布衣之后。
就像师兄说的,他是云,她是泥。
两个好远、好远的世界。
要不是那个神秘人找上他们,愿意以十装黄金的代价交换阻挠峻德平出使朗日城的密使任务,他们永远也不可能会有交集。
“我走了,你也去休息一下。等找到那个小书僮后,我会将他完整无缺的带回来。”见到师妹因为他的话而脸色黯然后,官探时才满意的转身离去。
凤儿等到师兄离开后,才又将视线转回峻德平身上。虽然他此刻眼部被一层触目的白布裹着,整张脸只露出宽阔的额、挺直的鼻,还有也许因为身心打击而抿得有些僵硬的唇。
但是,她却可以清晰的勾勒出白布下那对充满温柔魅力的双眸。
被他搂在怀里时,他向她投来那瞥勾人的温柔眼神,曾震得她几乎失了心魂。
霎时间,官凤儿的小脸漫上一片娇红。
即使他那道目光完全不带任何邪欲之念,纯粹只是想安抚一个以为是吓坏了的孩童的她,却仍然带着难以言喻的强大魔力。
难怪,峻德平王的风流事迹天下闻名。
上天不只给了他一副太过好看的皮相,连仅仅一个简单的眼神,就足够迷惑众生为他颠倒痴狂。
辟凤儿自觉像个不小心犯错的孩子。毁了一对世间少有、千金难买的名贵水晶。浓浓的罪恶感占满整个心头,怎么也挥驱不敬,悔恨交加的望着被自己打碎的珍品,她恨不得时间能够重来一回。
如果时光倒流,她无论如何也撒不出药粉,毒瞎了他的眼睛。
那对温柔得令人心漾的眼眸……官凤儿不自觉开始幻想,拥有这对多情眼眸的男人会喜欢上什么样的女子?
第三章
峻德平坐在床上,手抚着额,默默地听着身边一阵阵尖锐难听的哭声。
再度醒来后,除了眼部可以预期的灼热疼痛之外,没想到,头疼也来凑热闹。
“哇──平主子……呜呜呜……”浑身脏兮兮、却依旧死命抱紧那个曾经恨得要死的大包袱,小阿锁一见到峻德平半躺在床上、受伤失明的模样,忍不住彬在床前嚎啕大哭起来。
呜呜……她的平主子一向神采飞扬、意气风发,对穿着打扮的要求高得不得了,何曾看过他如此不修边幅的狼狈模样?
衣服绉了、发丝乱了、胡渣也没刮干净,眼上还蒙着一层透出灰绿色药渍的布条……一切的一切,让阿锁看了打从心底酸疼到极点。
“呜呜呜──平主子……他们说会……带我找……到你,我本来还不信……呜──没想到平主子你……果然……在、在这里……呜呜──”阿锁不停的哭诉,哽咽得让人几乎以为她一口气会突然接不上。
“阿锁,我还没死。”峻德平虚弱地说。不知怎么回事,眼睛看不见后,耳朵就变得特别敏锐,对噪音特别感到讨厌,阿锁嗡嗡作响的哭声一直钻进脑里,连眼睛都震得有些泛疼。
“啧,烦人!我出去了。”官探时脸色极坏的拂袖而去,不打算忍受这蠢书僮的噪音。
在林子里捡到流浪两天的他,并且告诉他峻德平的下落以后,这个小书懂就一直哭,哭得他心烦气躁。为了不浪费时间,打算强带他走时,还被他的利牙在手臂上咬了两口。臂上隐隐作痛的伤口让他的心口直冒火,要不是已答应了师妹不伤他分毫,他早就一掌劈死这个小子了,既直接又省事。
爆凤儿看了看师兄疾步离开的背影,又看了看峻德平不大自然的倦色,终于走到阿锁身边,将他拉起来,阻止他再哭下去荼毒所有人的耳朵。
“好了,阿锁。你的主子平安没事,你先下去休息,睡足了精神,明天再来服侍你家主子。”她示意阿锁看看他主子的脸色。
“我不要,我要陪平主子。”阿锁抱紧包袱不肯动。
“师兄说你在林子里没吃没喝待了两天,一定没体力了。”官凤儿试图将他拉起身。
“不要、不要我不要离开平主子。”阿锁突然尖叫着扑向前,抱住峻德平的大腿不放,让官凤儿看得傻眼。
有哪家奴才这么放肆的?就连在民间长大的官凤儿,也懂得在尊贵的人家里,主仆分际是不能越的。
而这个阿锁却……“小阿锁,你身上好臭。听话,下去把自己洗干净,喂饱自己,明天再来服侍我。”峻德平模索着趴在他腿上的脸蛋轮廓,修长的手指因察觉那张模惯了的女敕颊竟然才短短两天便消瘦许多,微微僵了一下。
“喔……”主子亲自开口了,阿锁只得乖乖地抽了抽鼻子,不舍的放开他的大腿。“那……平主子,您的包袱……”她向峻德平递出包袱。
“你先继续保管着,反正我现在也用不着。”峻德平心烦意乱地随意挥了挥手。
“喔……那……平主子,我先下去了哦!”看见他不大耐烦的神情,阿锁心里突然觉得有些受伤。
她张着委屈的大眼,阿锁在峻德平和官凤儿身上不断来回地看着。
难道……平主子又看上身边这个美人,只希望这个美人服侍,所以他才急着要屏退她?!她就知道、她就知道!色主子、坏主子……阿锁心里酸酸地猜着、默念着,压根儿忘了峻德平双眼受伤,只是拚命的狂吃飞醋。
“快去睡,明儿个早点来。”峻德平再度不耐的挥手。他需要安静,双眼的疼痛让他感觉烦躁。
阿锁没再开口,只是不情不愿地扁起嘴,转身离开。
“公子……”待阿锁出去后,官凤儿开口。
“抱歉,可不可以请官姑娘为我形容一下阿锁的状况?”峻德平打断她的话。
辟凤儿愣了一下,接着为他仔细描述了阿锁狼狈的模样。
“他……嗯……全身都是泥土,脸颊和手脚都有擦伤,可能在林子里跌过跤。还有,他脸色虽然很苍白,精神却很好,眼睛骨碌碌地转,很活泼。”
很有精神?
丙然是他的阿锁。峻德平轻笑出声。
在林子里单独度过两天两夜,少了他的照顾,虽然肚子饿坏了,但她的精神却依然没有被磨灭。
就像是天生的野兔儿,生命力非常强。
一放下了心,身体竟突然觉得疲累至极。
“多谢官姑娘,你今天也累了,去休息吧!”峻德平有礼却不容拒绝地下逐客令。
慑于他天生散发出来的尊贵气质,心中即使很想留下来,官凤儿也只好吞下所有的话,静静离去。
※※※
夜半,一抹灵活但鬼祟的小小黑影溜进峻德平的房间,轻悄无声地潜近床边。
“阿锁吗?”床上的峻德平一动也没动,只是沈声问道。
现在什么时辰了,他全然不知道。在一片黑暗中,只有分外灵敏的耳朵正确无误的告诉他,是阿锁来了。
“平主子。”阿锁嗫嚅着靠近他的床榻。
“天亮了吗?”峻德平的声音平稳依旧,只是隐藏了一丝异样的躁然。
“还没呢,平主子。”阿锁跪坐在床前,找了个较舒服的姿势趴在床沿,头颅轻轻搁在他的手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