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屋内唯一的光源来自她头顶上那盏亮度不足的小灯泡。她眯着眼瞧着那盏寒酸的小灯,回想起她昏迷前的一切……
她记得自己到厨房去找薛佛,薛佛告诉她方历和Johannn一起离去的事。
接着她的意识就陷入了一片空白、混沌的状态。她只记得自己走出宅邸大门,泪水迷潆了她的眼睛和心智,她只愿能一直不想、不看……
她深吸一口气,觉得悲伤回到了心,但是眼前她的处境堪虑,她记得的最后一件事是那双咖啡色皮鞋和刺痛她双眼的阳光。
就在她蹙眉沉思间,她背后那面破旧的木门传来“咚”的一声。她怔在原地,原先的那扉窗,等待有人推开她背后那面木门走进来——也许手上还会拿把枪指住她。极可能的,她是被绑架了。唯一幸运的是,她手脚没被捆绑。
但是没有,没有人进来。她一直静静地在原地等候了三分钟,木门依旧没有被推动的迹象。
在那三分钟内她不禁有些后悔自己的莽撞,明知道纽约是座不太安全的城市——特别是对单身女子而言。可她竟然还大着胆子在街上晃!最糟的是东西南北四方,哪个方向不挑,竟挑了向走——东区的北边是全球闻名的哈林区——一个充满暗巷和黑街的犯罪渊薮。
但能怪她吗?今天下午她根本已经丧失了所有的理智,心中所剩唯有深沉的哀痛。
她忖度着该不该冒险去旋开那面门的锁柄,考虑了三秒她决定最好别冒险一试。
她反向走到窗前,试着拉开那道残破的玻璃窗。窗子在她使力拖拉下略松动,可见这道窗并没有钉死。她心中一喜,更加小心的拉动那陈旧的玻璃框架,尽可能不发出声音。
几分钟后,她已拉高窗子到足够她身体的可以钻出的空隙。燠热的空气自窗外飘进来,夹杂着植物根部腐烂的臭气,但她感谢窗外这片杂芜的园林。
就在靠近左边不到两公尺的距离有一棵粗壮的老树,老树的一截粗枝正扑过窗边向上凸长,就紧挨着窗缘而生。
小仙伸手勾住老树的粗枝,纤细的身体灵巧的攀出窗外,俐落的攀附在树枝上,一个漂亮的回身,双臂已经稳当的抱住粗壮的树干。过程一气呵成,了得至极。
她轻吁口气,暗自庆幸自己爬树的本事,谁又料得到这项本领竟然救了她一命?
她以最迅速自树身上往下滑溜,感觉自己脚下踩着的是湿软的泥土地。她暗暗祈祷这片园林的边缘不会堵上一道高高的围墙。
幸运的,这片园林似乎是一片自由的林地。她很快的穿过草地,第一次发现幸运之神眷顾她。她目前所在的位置应该离上东区不远,因为中央公园的边陲就在她触目可及这处。
现在,只要她再找对方向,也许再过不久她就可以回家——方历的家了……
情况不对劲,小仙已经出门整整一天,没道理到现在还不回来。除非她故意在外逗留,惹他生气。
但是小仙并不知道他回来了,况且她不是这么幼稚的女孩。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她也许出事了。
方历紧蹙着眉间坐在沙发上,下一刻他已迅速起身,准备出门找人。
他在心底暗自祈祷,希望他的猜测不是真的。在纽约要出事真是太容易了,一个单身女子若在纽约失踪,极可能像空气一样,从此在这世上消失了踪影。
一抹恐惧窜入他的心脏——他该在得知她出门时立刻出去找她的。
他究竟着了什么魔?竟然放任自己不顾她的安危,荒谬的拖延着外出找寻她的时机!
懊死了!
这么做的结果只证明了他的愚蠢——他不肯面对自己对她的关心,全力以无所谓的态度来麻痹自己。
直到他愈来愈坐产不安,愈来愈主急如焚,他终于明白,他是个傻瓜。他关心小仙是明摆着的事实,就算他企图忽略它、轻蔑它——事实就是事实。
现在,现实的状况终于迫使他面对事实——他终究放不下她。
打定主意,他即刻朝大门踱去,意志坚定却忧心忡冲。
“少爷。”
薛佛在他临出门前一刻叫住他。
他匆匆回头一瞥以目光询问,双脚已经跨出门外。
“少爷,您快回来,电话。”
薛佛的声音仍然如往昔一样平稳,但方历已听出他正在强自镇定,他脸上的气色也失去平常一般红润,正在急切失血中——几乎就在一刹那间已如同白纸一般苍白。
方历心脏猛然揪紧。他知道,小仙出事了。
他迅速往屋屋内奔进,拿起最近的一具话筒。
“是我,Alex.”
“Alex先生,十万美金二十分钟内送到。你单独一个人来,不准携带武器。麦迪逊道一五一街空屋,耍花样的话小姐就没命。”
话筒传来男人的声音,操英语,带南方口音,从声音判断不出年龄。
“让她跟我说话,我要确定好没事。”因为身陷险境的,是他的小仙。
电话那间传来两声刺耳的干笑——
“十万美金二十分钟内送到,不准耍花样,没见到钱就没命,嘟——”
电话断了。
“该死!”
方历用力摔下话筒。对方是狠角色。
“薛佛?”他咬牙从牙缝里挤出声音。
“是,少爷?”薛佛就在他身侧。
“记住地点,麦迪逊道一五一街空屋,如果一个钟头内我没回来,你立刻通知拓少爷处理。”他边交代边奔上二楼书房。他不必等待薛佛回答,知道他必定记住了。
他进入书房,推开第二层书架右方的暗格,打开保险匣,上层藏了数把手枪。他挑出一把铁灰色象牙柄的超小型手枪——如果他真笨到连一把枪都不带,那才叫猪脑袋。
他将迷你手枪仔细藏在腰带前的暗层中,之后再从保险匣中取出十万美金,装在一个牛皮纸袋内,最后合上暗格,快速下楼。
这不明来历的家伙竟有胆动他的人!
懊死了,胆敢惹到他头上!这群白痴肯定不知道惹上了方家,这番挑恤等于是向“菱”宣战!
他三两步下了楼,薛佛还杵在客厅里。
“少爷,有件事我必须先告诉你。”
“什么事?”他问,脚步仍不停的走向门口,他必须争取时间。
“中午小姐出门前曾问过我你的事。”
方历身形一凝,停下脚步。
“她问了什么?”
“她问我最近有没有看到您的人。”
“你怎么回答?”
薛佛泛白的脸孔微微一红。“我老实告诉了她,我看到您今天早上跟Johanna小姐一起出门。”
方历申吟一声,摇头苦笑。
“薛佛,答应我,学会说点善意的谎言。”
语未竟,人已消失在门口。
方历在十分钟内飞车赶到指定地点,他必须争取时间,用来观察空屋周围的地形。
单枪匹马的好处是易于掩饰行踪,在敌暗我明的状况下,他必须尽可能的为自己争取最有利的情势。
麦迪逊道一五一街的确有一间看起来被弃置多年的空屋,空屋矗立在一片杂草、藤蔓从生的荒芜庭院间,在稀微的路灯映照下简直如同一栋鬼屋。
看到这屋子的状况,他的心凉了一半,这种地方往往是游民、逃犯、中毒者的巢穴。这些人可以说是生活在社会的最下层,属于最难以控制和预料的一群。
他但愿那个打电话给他的男人和他的同党——如果他有同党的话——不是属于这群蠢蛋、毒虫之一。他但愿那个人还有点大脑,知道手上的“货”碰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