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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中有真意 第7页

作者:丛阙

众村民尤其是年轻人一听大乐,心想这小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村里酿的酒可是烈得很,通常能小酌几杯就已经算是酒量不错了,倒还少见有人敢用大碗喝的.既然他夸下海口,今儿个大伙儿就非得热闹热闹,把他灌趴下不可。

人同此心,主意既定,过年大声叫道:“盛暑兄弟真是好气魄!二嫂,帮忙拿个海碗来!”盛二嫂笑着应了,不多时便取只盛饭用的大碗出来,替下了盛暑跟前的酒杯。

饼年拎起一坛酒走到盛暑面前,帮他将碗斟满,然后举起自己手中的酒杯说道:“盛暑大哥,今年如果不是你拼了命把谷子担进谷仓,早稻的收成肯定没指望了,小弟我敬你一杯,就当是谢你!”说完拿酒杯碰了下海碗,自己一口先干为敬。

众人轰然叫好。等着盛暑反应。

谁知盛暑却只是含笑看着他,不做任何表示。

饼年道:“盛暑兄弟,你这就不够意思了,我敬你酒你怎么样也得给个回应吧,难道你觉得我不配同你喝酒?”

饼年的说辞本是酒场上的常用话,可听在盛暑耳中却教他惶恐之至,连忙摆手道:“我怎么会看不起你呢?绝对没有这个意思。挑谷子也是我应该做的,你不用谢我……我什么都不懂,真是对下住。碰一下碗后我应该做什么,过年兄弟你告诉我好吗?我一定会照办的!”

般了半天原来是他不知道敬酒的意思啊。过年看他如此真诚的样子,倒有些不好意思为难人家了,于是说道:“我刚才向你敬酒,是表示把你当好朋友。一般来说碰了杯之后两个人都是要把自己的酒喝完的,但是你如果觉得没办法喝这么多的话,其实也可以——”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盛暑咕嘟咕嘟一口气把海碗里的白酒都倒进了肚里,完了放下碗,用衣服擦擦嘴,迫不及待地紧紧握住饼年的手,感动地说道:“我怎么会喝不了这么多呢,就算真的喝不了这么多,冲着‘好朋友’三个字,我也是非喝不可的啊!你知道吗,这是第一次有人说把我当好朋友,我很高兴,真的很高兴!”说到后来他的眼眶都有些泛红。

饼年糊里糊涂地任他握着手,陪他点头,心里越来越觉得气闷:拜托,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天真啊?他这只是一种说法而已嘛,干吗当成真?别以为这样他以后就不敢给他小鞋穿,他盛过年可不是这么容易被收买的,就算他觉得有那么点儿感动也一样!

“好朋友一句话!以后要是有谁敢欺负你新来的,我第一个帮你出气厂’是谁?是谁在那里恶心地瞎咋呼?真是丢脸到了极点!

“过年兄弟,谢谢你!我会永远记得今天这个日子的!”盛暑的手收得更紧。

“我也是!”呜呜呜,这是醉话,不算数的,绝对不算数!

“来!为了庆祝我们的情谊,再于一次!夏姑娘,麻烦你再拿一个大碗来!”盛暑豪气干云。

凭什么叫她拿?意暄正要抗议,却发现盛暑早已转过头去继续和过年热切交谈,看那个热乎劲儿,那还有空理她!

算了,不跟他一般见识。她模模鼻子,起身去取碗。

饼年望着周围正排队准备对盛暑发动车轮战的自家兄弟,想象自己喝完一海碗酒的情形,又一次在心里用力哀悼。

大哥二哥,我这是为你们的乐趣而牺牲,一会儿千万记得替我收尸啊。

村长看着眼前的情景,持着胡子微笑。

村里已经许久不曾这样热闹了,随他们去胡搞一阵,也未尝不可,呵呵。

在滚雪球般地团团结拜五十六次之后,盛暑终于放倒了村里所有“居心叵测”的小伙子,在他们陆续被家人扶的扶抬的抬地弄回家去之后,盛暑也决定凯旋而还。

意暄本来想留在这里帮忙一群苦命的女眷们整理这一地的狼藉,但是大家都不放心虽然“看起来”还神色如常的盛暑,硬是要她一路好好照看。在这么多人的坚持下,她也只能领着他一起回去了。

随着丰收宴的结束,大伙儿陆陆续续回家,村里的房舍大多都点起了灯,虽然夜幕低垂,一路上也不怎么黑暗,但是就算看得清路,他有必要走得那么快吗?意暄跟在他后头,没多久就有些气喘吁吁了。

“你给我停下!”她一声呵斥,满意地看见盛暑止住脚步,回身望来,“你走得这么急干什么?”腿长了不起啊?

盛暑走回到意暄停步的地方,看她猫着腰不停地调整呼吸.心里也很是奇怪,“走得很急吗?怎么我自己没什么感觉?”

意暄白了他一眼,“你手长脚长走起路来自然快,犯得着有什么感觉吗?”

盛暑摇摇头,“好像不是这样,我方才觉得全身都轻飘飘的,好像要飞起来似的。然后大概就走得快了。”

轻飘飘的?“你喝醉了。”意暄继续向前走,非常肯定地判断。

“喝醉?是吗?喝醉就是会飞起来吗?”他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边,虚心请教。

“是你自己醉醺醺地觉得要飞起来,不是真的要飞起来!”见鬼,她又没有喝醉过,问她有什么用?

“可是,我好像是真的要飞起来——”话音未落,只见盛暑的身体竟然真的离开地面腾空而起,一跃蹿上了旁边的屋顶。

意暄死也不相信自己所看见的。揉揉眼,再揉揉眼,那个莫名其妙的笨蛋竟然还是好端端站在屋顶上,并且鬼吼鬼叫地说自己下不来,拜托她救命。院子里的狼狗听到屋顶上的动静,警觉地吠了起来,好在李婆婆还没回来,否则可真能把老人家给吓坏。一飞就飞上屋顶,这是什么人啊?

或者,其实真正喝醉的是她,于是出现了奇怪的幻觉?可她明明只喝了一口酒而已啊。

正在冥思苦想间,只听“砰”的一声闷响,盛暑不知怎么地又跌落到墙边的草垛上,引发了更大声的狗叫。他掸掸身上的灰尘,一个鲤鱼打挺利落地站起,还不忘拍拍胸口给自己压惊。然后走到目瞪日呆的意暄面前,很高兴地宣布:“我没醉,我真的飞起来了。”

意暄伸出两根手指在他面前一晃,“这是多少?”

“二。”意暄把手指收回到自己眼前,仔细端详。

“真怪,我也觉得是二啊。那这样呢?”她将两手食指交叉送到他面前。

“是十吧。”

“乱讲,明明是十,哪里有十八?”也不等他辩驳,她右手食指顶住鼻子,左手把两边脸颊往上撑,做出一个猪头的形状,义问:“这是什么?”

盛暑看了她滑稽的造型半晌,才笑着道:“很可爱。”

今晚上她好像特别……活泼。

“错了!”她开心地公布答案,“你明明就喝醉了!这是猪!不是很可爱!”话说出口她才迟钝地领悟出盛暑的意思,终于意识到自己在他面前做了一件多么失态的事情,不由得悄悄羞红了脸。

天哪,她真的喝醉了,竟然会在他面前扮猪头!

恶狠狠地瞪了全身插满稻草的盛暑一眼,她快步走开。

盛暑呆呆地看着她的背影,一头雾水。

第二天清晨,意暄不情不愿地捧着洗干净的棉袄来到盛暑屋前——他们虽说住在一个院落,但意暄的房间在主屋,而盛暑则暂住在侧面的空房里。

篱笆墙以内,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就是她一个人的地盘,她可以在这里爱干什么就干什么,心情没来由沮丧的时候一个人闷在屋里几天几夜也不会有人打扰,天太冷可以索性裹了棉被下床走动,天太热比如最近就可以穿得少少地晃来晃去还能在屋后的小荷塘里泡会儿水——可是现在呢?她满脸不爽地看着毫无顾忌敞开的大门,跃人眼帘的就是光果着上身的男子,正坐在木板床上看他的宠物们嬉闹——他坚持要和它们住一个房,说是没它们在身边睡觉都不安稳。真奇怪,他当初为什么不在野外安家落户算了?他倒好,整天打赤膊打上瘾来似的,几乎走到哪里都光溜溜的,她却必须为了不被这人撞见衣衫不整的样子,而在自家屋里包得密不透风,一想起来就觉得又热又窝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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