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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天 第29页

作者:丛阙

待姜涛诚惶诚恐地告退,褚诜转身面对幼澜,"为什么骗姜涛?"那一掌至少用了五分力,她不知道差点送了命吗?现在竟然还在发呆?他惊魂未定,只顾着责备,却浑忘了自己方才趁她入睡细细端详她的容颜时,也是这等痴迷。

诜在生气,但盛怒中散发出来的气势已不像以往那样,让她觉得不过是个闹别扭的小孩。主宰天下时都未曾展现的飞扬气势在如今表露无疑,使得眼角、额头的几缕沧桑不显老态,反而平添一股陌生的成熟自信味道。看来,他在外面过得很好……念及此,心中不禁一痛──是不是,他已经找到了更合适的相依为命之人?

努力收敛情绪,仍止不住心中的失落溢于言表,她幽幽地说:"如果不出险招,你会愿意出现吗?"

说罢,气定神闲地等着看他的哑口无言──谁叫他总是说不过她,算是小小的报复好了。

岂料片刻怔楞后,他竟收了惊怒脸色,扯开一抹笑痕,用平稳的声音回道:"既然来了,我何必躲你?"

历遍自小向往的江湖风浪,仗剑笑傲,快意生平,也博了些许浮名、佳人青睐,但到了巅峰之后,却发现身旁的位置已空了许多年,功成名就,却无人堪与分享。于是排山倒海的思念,愈演愈烈,步步紧逼,迫得他无处藏身。于是在情势危殆的现在,在时过境迁的现在,在抛开自卑的现在,他决定了停止对自己的放逐,回到她身边,面对这一切。

他胸有成竹的模样反倒令她惊疑不定,"你后悔放弃,所以──回来了?"小心翼冀地试探着,若真是如此……真是如此,她该如何是好?

"是,我后悔了。"耳边传来回答,心乱如麻的当儿,她没发现褚诜语气中那一丝忐忑。

他果然后悔了!他要回来,她又可以日日看着他,不必再痴痴傻傻地睹物思人,终夜无眠,多好,多好……但是他回来了就会要回本属于他的东西,重新坐上她窃据已久的大宝,全天下都会为褚姓真命天子的死而复生欢欣鼓舞,然后忘了她的政绩,忘了她孜孜不倦的努力,她又回去后宫当一个虚有其名的母仪垂范──或许那个后宫也不再会是她一个人的,进来许多旁的女人,侍奉她们共同的夫君……

不甘心的,她不甘心!

"不问我后悔什么?"看她神色间的忽喜忽忧,褚诜也猜出了几分大概。

"陈力就列,不能者止──虽然驽钝,这一点圣贤之道我还懂,所以我从未后悔放弃江山。我心不在此,要了江山也不过让所有人都不开心而已。我悔的……"他顿了顿,深深看着她,"是当年竟一并放下了你。我这次进京来的第一桩事,就是问你一句:破镜断弦,可否重圆重续?"好多年未曾说这般感性的话,他显得有些生疏与尴尬,其中真意,却也清清楚楚。

她屏住的呼吸好久才顺了过来,然后不知所措凌驾了狂窜上来的喜悦。他他他,怎么可以这样?突然出现,带着这么突然的问题,叫她一时如何回答?

立刻说好──虽然她很想那么做,但这岂不是显得她这堂堂一国之君没原则没立场?还有那些尘封已久的伤心旧事……说不好,他又拍拍走了另一个五年怎么办?

幼澜把几个手指紧紧地绞在一起,欲言又止。

早已料到她会有挣扎,褚诜宽和一笑,道:"慢慢考虑吧,咱们的事不急。"然后带点俏皮地抱拳道,"现在开始商讨第二件事,不知陛下意下如何?"说着便牵起她的手,来到案前。

顺着他修长手指在边关形势图上的动作,幼澜心不在焉地听他详细讲解对付西羌的作战方略,脑中的疑问却是:怎么现在轮到诜牵着她的鼻子走?

第十一章

戴着面具的纪忘归在朝臣的瞩目中走进大殿,手上捧的木盒中装着西羌王的头颅。

迟疑了下,他屈膝下跪,朗声说道:"草民等幸不辱命,襄助幽王击退敌军,并获敌酋首级进献陛下。"

"纪壮士辛苦,起来说话。"一边叫人将盒子捧下去一边喊着平身──让他那么跪着,她可受不起呢。

那一晚他连夜启程前往西北,就像麟哥当年般仓促。这样的相似让她连月来忐忑不安,生怕最后传来的又是噩耗。寝食难安的焦虑、凄惶让她终于不得不承认:与他相比,陈年旧账跟至尊地位都算不了什么了,往事随风而逝,多想无益;成就感无法填平五年的寂寞,更别说更久。只要他能够平安归来,她什么事都依他便是了!苍天见怜,他真毫发无伤地回来了!

待褚诜站直,她也已抑下激动,朗声说道:"今幸蒙纪壮士率江湖豪杰力挽狂澜,救国家于危难之中,居功厥伟。朕欲下诏厚赏众位功臣,并赠以爵位,不知壮士意下如何?"

褚诜发现,幼澜此言一出,文武百官皆警惕地盯视着他,似乎只要这样盯着,他就不敢提出什么"非分之想"了──原来,他们都还记得有招亲这回事嘛。文官班列中有一个俊秀青年的目光特别凶狠,看来,这位就是讷特别向他提出警告的大理寺卿张仲超了,长得倒还不赖。

像是要故意制造气氛,他沉吟良久,将朝臣的心吊得高高的,才开口道:"以草民之见,爵位倒可免了,赏踢则是必不可少。特别是少林武当这样的大门派,要供养的门人众多,有时难免捉襟见肘,不得不去做些违心之事。"

幼澜想起初阳殿里他以前重金购得的江湖之物,会心一笑,"准卿所奏。"

"谢陛下。"他躬身道,然后撂下一记重击,"这是替朋友讨的赏。草民自己不要什么金银珠宝,只是今日得睹陛下龙颜,大为倾倒,天下女子,今后恐怕再不能入臣眼底,不知可有此幸,得以长伴陛下左右?"

群臣方才听他只是求财,刚放下心,就被他明目张胆的求婚说辞惊得跳了起来。一阵静默后,纷纷站出来表明反对立场。

激烈的挞伐声未听入耳,他只凝视着高高在上的她。

虽然她未曾出声,表情也是一派的平静无波,但他知道,她慌了。

黄袍宽袖下的右手微动,可以想象她一定又将两个手指紧紧绞在一起──那是她紧张时下意识会做的动作,多少年来,这个习惯一直未变啊。

这种感觉真好,就像她还是当年那个可以轻易读出心思的女孩,以班婕妤为榜样立志成为一代才女,爱对他生气却总是很快忘记,并且……怕鸟。

面具遮住了脸上醉死人柔情,但是专注的眼神却足以让幼澜无处遁逃。

她──脸红了。天!停止!这可是在朝堂上,而且她早已老得不适合再体验少女怀春的心情,停止!要冷静!

面具下的笑意更深。

这一招走对了。

选择在大庭广众之下求婚,并非一时兴起,而是要让连她在内所有人都直面这个问题,现在她是皇帝、任何行为都要能够得到众人的赞同才能不会招致非议,所以他想要的应允,可不止她一人。

现在看来,至少她决非无情,最重要的关节已经打通,心中的把握,又多了些。

你怎么可以这样。

远远地,她用眼神指责。

别担心,有我呢。这回,该是他为她遮风挡雨了。

挺拔立于殿中的身躯让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巨大安全感。

或许,江湖真的是最适合诜的地方,五年的磨炼让他有了以往欠缺的冷静与担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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