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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天 第18页

作者:丛阙

问题是从他自澜一出现,整个人就魂不守舍的样子实在是令人十分不爽──

"裴将军,我记得爱卿今年已是二十有七了吧,不知家中可有婚配?"

此话一出,就被幼澜抛了个大白眼。哪有皇帝这样的?就算是家宴,也不能开口第一句话就过问人家的私事啊。

朕这是在关心臣子的家庭幸福啊,齐家之后才能治国平天下,问一下有什么关系?

反正不要再说了。

好啦好啦。

澜儿和皇上……很好。比他想象中的还好。

夫妻俩用眼神交流,坐在下首的裴麟不能全懂,但其中的亲密无间,却是表露无遗。

帝后恩爱,天下皆知。虽然皇后至今仅出一女,因为有了皇帝的深情厚爱,地位始终不曾动摇,后宫一夫一妻的奇迹,恐怕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他知道,澜儿这样的女子断不会为了世人的眼光去伪造什么不实的迹象。皇上确实没有给她压力,反而让她随着岁月的淬炼变得更为光彩照人。那一直让他心心念念的灵动慧黠啊,如今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却……从未属于过他。

强抑心中苦涩,他笑说:"启奏皇上,臣未曾婚配。"

褚诜自是注意到了他眼中的眷恋与黯然,用一种很感兴趣的口吻说:"哦?这却是为何?裴卿少年英俊,屡建奇功,不日便要接手辽东都指挥使一职。如此条件,难道竟没有哪家闺秀倾心?"

裴麟抬头,望见一双咄咄逼人的眼──哈,原来,皇帝吃醋了。

能让一国之君感受到威胁,裴麟啊裴麟,你本事不小!轻轻摇晃杯中液体,他在心中自嘲。

"臣只是无心于此罢了,倒也没什么特别的理由。"下一刻,他被皇帝的惊叫引得抬起头来。

"啊──"

只见他一脸痛楚,同坐主位的幼澜则镇定地说道:"皇上您怎么了?要小心啊!"

"你竟然踩朕的脚!"褚诜勉强作出一脸笑意,向裴麟举了举杯,用只有两人听得见的音量抱怨。

幼澜不理他,不动声色地蘸了酒在桌上写下"闭嘴"两字,然后面朝裴麟展开笑靥。

"裴将军这次入京,预备停留多久?"

"启奏皇后,臣此次晋京述职,准备住半个月,顺道看望家父以及在京供职的一些叔伯。"裴麟的父亲曾任越州都督,与进封魏国公的乐绛同守一地,交情甚笃,现在二人都在京城。

"半个月?太短了吧。上回新皇即位时边关吃紧,卿家未曾入朝观礼,陛下与哀家都十分遗憾。现下边关宁靖,不如就多呆几天,好好陪陪裴老将军,趁此玩赏一番京城风物。哀家与将军多年未见,也应该找机会来叙叙旧。"

让他呆半个月都嫌短了?还叙旧?绝对不可以!一旁被"禁言"的褚诜连连在桌上画叉叉请爱妻收回成命,却没得到任何回应。

裴麟正在沉吟,却听得褚诜说道:"皇后,裴将军重任在身,滞留京师,恐怕不太好,我看……"

说到这里,被幼澜杏眼一瞪,就自动收了声。

见此情形,裴麟忍不住失笑。

这是金殿之上那个威风八面的皇帝陛下吗?他对澜儿除了喜爱之外,似乎……还有点惧怕?

抛开个人因素不谈,眼前的情景,十分有趣。

"裴将军意下如何?"

"谨遵皇后吩咐。"

裴麟如愿看到褚诜敢怒不敢言的哀怨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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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双大手自背后抱住纤细的娇躯,面颊摩挲着光滑的颈项。

埋首奏章间的幼澜丝毫没有受惊吓的样子,只平静地说:"今天下午怎么这么有空来闹我?不练功吗?"

没有达到预期中吓人一跳的目的,褚诜悻悻然站直身子道:"嗯。朕花了一年时间终于自行揣模出一套内功心法,所以要歇几天来犒赏自己。"

"哦。"她淡淡地应道。

褚诜对她的冷淡习以为常。没办法,无论怎么诱导怎么劝说,幼澜总是对武学提不起半点兴致来,一如他对朝政的感受。

"澜,要不朕也来看一些奏折?这样速度会快一些。"

她不自觉地身体一僵。

"快一些?要快一些干吗?我也没别的事好做。"

听她这么一说,褚诜心中更是愧疚,他总是把正事扔给澜去做,让她忙得分身乏术,自己却不务正业,什么忙都不帮。

"你一个人没别的事好做,咱俩在一起就不同了呀。可以去赏花,去垂钓,去品酒……"

幼澜听得笑了出来,"你?你去赏花垂钓品酒?算了吧。上回为了显示你所谓雄浑的掌力,把满园子的花都扫到地上还不够,还一朵朵震得稀巴烂,好好的御花园弄得像是命案现场;再上回钓鱼竟然不带钓竿,一把石头飞出去整个鱼池里都是翻白的尸体。品酒那次更夸张……"

褚诜头痛地拍拍脑袋,"好啦好啦,你就别再历数朕那些见不得人的丑事了好不好?"

惨的是并非每回出丑目击者都只有她一个,赏花那回一群跟在背后准备了好几箩筐应景诗文想借机得到赏识的翰林学士一个个想笑又不敢憋到内伤,年纪大点的则直接口吐白沫昏倒了事,好好一个为了表示当今皇帝很有涵养的游园会惨烈收场。

"所以说呢,万岁爷您没有那种吟风弄月的天赋,这种附庸风雅的点子还是少出为妙啊。"她口中调侃,笔下却自不停。

他似乎也不以她的贬损为意,说道:"那好,咱们不稀罕那些酸儒的玩意儿。要不……"他低下头凑到她耳后,轻轻地呼出一口热气,满意地见她耳垂上的细小寒毛倒竖,"要不咱们好好地亲热一番,嗯?"

轻言细语使得幼澜浑身一阵酥软,"你……"

"就这么说定了,来,咱们把活计赶一赶!"褚诜说着随意拿起一本奏折便要翻看,却因她出乎意料的反应而怔在当下。

"澜,你做什么?"盯着空空如也的手,他难以理解。并不是说幼澜的手法快到他都来不及防备,而是她的行为真是太奇怪了!

疑惑地注视手中硬生生抢过来的奏折,她也被自己吓到。

她在干什么?竟然就这样明目张胆地夺过本就属于他的东西?她几乎不能解释为什么看到诜像是要翻看奏折时自己心中那样严重的排拒,下一刻,在能用理智思考前,她就将之抢到了手中。

她是在怕……诜的介入?

有什么好怕的呢?他是好意不是吗?她处理政务时并没有什么缺失怕他知道的不是吗?事实上,他本就该介入甚至全权掌握的不是吗?

她的原意只是在帮他的忙,绝非占有,她应该心底无私天地宽的啊,诜要看,就尽避看,就算他不看还是要将其中的内容告诉他的。那为何在他拿起奏折的瞬间她会如此忐忑心焦,就像自己的东西被人抢夺一般?为何会有不假思索的反应?

不知不觉间她竟将这些奏折当成了自己的东西,诜可以知道内容,但作出决策的,却必须是她──而这些奏折、这些决策,代表的正是大齐王朝的最高权威,全国上下命运之所系!

她怎么会在想这么可怕的事?

"啪"的一声,奏折落地。

"澜,你怎么了?说话啊!"他轻拍她的双颊连声呼唤,无暇顾及那份或许与她的异样甚有牵连的奏折,实在是惨白的脸色令人太过担忧。

她仿佛从梦中惊醒,对上他关切的神情,压下突如其来的惊恐与愧疚,笑道:"没什么,大约是听到你竟然良心发现准备减轻我的重担,以至过于兴奋。来,这些奏折分你看,这些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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