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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蝴蝶兰 第76页

作者:晨蔷

他当然也想到自己不如意的婚姻。可这,他怪不了任何人。

……当年方汝亭屏除一切客人单独宴请丁皓、丁文健案子,饭后又叫女儿方丹出来应酬。方丹的美貌和风度一下子就吸引住了丁文健。两天以后,当方汝亭向丁文健提出优厚条件,问他是否愿做他的东床快婿时,丁文健简直乐疯了。尽避丁皓曾再三提醒儿子,此事要慎重,但雄心勃勃的丁文健,一想到方丹是汝亭唯一的女儿,婚后可以将丁、方两家企业合起来,创办世界一流的丝绸成衣公司,就激动不已。他未听父亲的忠告,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方汝亭让他们马上成婚,原因是他在法国新开了一个销售商店需要人去经管。丁文健意识到这是一个向外扩张的好机会,同意成亲。方汝事没有食言,婚后立刻送女儿女婿去法国,度蜜月兼经营商店,后来就把比丁皓的工厂大几十倍的方氏企业完完全全地交给了文健,不久他就撒手西去了。

没有与方氏的联姻,丁文健不可能拥有如今的恒通公司。可是,除此以外又给他带来了什么呢?

那就是长期的夫妇生活不和谐。方丹活泼热情,千娇百媚,但这一切都只对她的朋友和客人,转过脸来对文健,她立刻变得冷淡而漠然。谁都不能否认她身上洋溢着柔情和女性的魅力。可是,在家中她只把它施予儿子西平,文健却享受不到半分。年纪轻轻的,她就坚持分室而居,说这是她在法国从小养成的习惯。要不然,怎么在西平出世十五年后,他们才有珊珊呢。

丁文健苦涩地想;唉,如果不是她常常拒我干里之外,如果不是她带着儿子去南洋,一去就是半年多,如果不是形同鳏居所带来的精神和的饥渴,我丁文健,何致于酗酒,何致于烂醉,又何至于做出那种事来!

他把一杯斟得满满的酒直灌下喉咙,然后把酒杯狠命朝墙上掷去。

当白蕙的电话打到恒通公司,吕小姐进到总经理办公室通报时,丁文健正带着尚未醒透的宿酲愣坐在他宽大的皮圈椅里。

听到白蕙询问他何时方便,她要求见时,文健的心陡地一懔。见,还是不见,见了又说些什么?她肯定已经知道与自己的关系,自己要不要把一切都说明呢?这些,他都还来不及细想。可是,同时他又感到,有一股强大的,遏制不住的力量在把他推向白蕙。

他吩咐吕小姐:“告诉白小姐,中午十二点,我要去百老汇大厦,她可以在那里找到我。”

百老汇大厦有丁文健长期租用的一套房间,平时是他招待外商和政府官员的地方。与白蕙谈话,既不能在家中,又不便在公司里,他立刻想到那豪华而宽敞的客房。

为了不走漏任何风声,他没坐老刘开的车,而是另叫了一辆出租车前往。汽车一直开到饭店大厅的门口,当穿着制服的侍者推开玻璃门将他迎进大厅,他一眼就看见面露焦急之色的白蕙。他的第一个感觉是:白蕙的衣着太朴素了,和这里灯红酒绿的环境不大相称。

“丁先生,这位小姐已经等候你好久了,”侍者告诉文健,看到他们含含糊糊地打个招呼,相跟着走了,不禁感到有点奇怪。

丁文健领着白蕙,默默地乘电梯上楼,默默地走到他的包房门口,向跟着前来开门的侍者关照:“请送两份午餐过来。”传者答应着走了。

白蕙感到房间里很热,比大厅里还要热,而比起寒风呼啸的室外,楼下的大厅已经是温暖如春了。她很不习惯地打量着这房间。透过拉开的窗帘,她几乎能看到上海的全景。这楼太高了,几乎一点也听不到市声,仿佛这里是与人世隔绝的别一世界。

有好几分钟时间,他们都没有说话。好象有一把无形的锁,钳制了他们的喉咙,使他们一时说不出话来。

丁文健已经把厚厚的呢子长大衣月兑掉,只穿一身笔挺的藏青西服。白蕙则始终愣愣地站着,盯着他望。

“白小姐,”丁文健终于先开口了,他用的还是以前的老称呼,“请把大衣月兑了吧,否则出去很容易感冒。”

白蕙没有照办,却更加用力地聚集目光,审视着丁文健,象要从他脸上看出什么秘密。而在心里,她已经几十遍地默问过:这个人,这个头发花白、脸色晦暗的男人,难道就是自己的父亲吗?

文健见白蕙不愿月兑去大衣,便伸手示意请她坐下。白蕙在离文健不远的一张沙发上坐了下来。

午餐用一个大托盘送来了。小碟子里装着几片面包,有几样西菜和一壶咖啡。

丁文健站起来邀白蕙吃饭。白蕙拒绝了。

“丁先生,”白蕙也按以前的老称呼叫文健,“我不想占用你太长时间,我很快就走。”

“没关系,没关系,今天下午我没有别的事。”文健跋忙说。

“请告诉我,丁先生,你为什么要出钱为我母亲治病?”白蕙单刀直入地提出了问题。

“这……”丁文健没有想到谈话会从这里开始,一下子不知如何回答好。

“请您如实告诉我。我和我的母亲都绝不愿意接受任何人无缘无故的恩赐和施舍!”

丁文健双手乱摆:“不,不,不,这不是无缘无故的,更谈不上恩赐和施舍,根本谈不上。”

“那就请您谈谈究竟是什么缘故吧。”

丁文健看着白蕙那对酷似她母亲的眼睛。这眼睛如今正凝视着他,似乎能看穿他心底的一切。他突然觉得,面对如此纯洁无邪的姑娘,自己不能不说真话。

“因为……因为……我欠了你母亲一笔债,一笔永远还不清的债……”丁文健的声音突然随着脑袋一起低了下去。

可是丁文健说出的每一个字,却都象鞭子一样,沉重地抽击在白蕙那颗受伤的心上,她甚至能感到自己的心在淌血。

她不再能保持开始提问时的气势,声音颤抖地说:“你……你的意思……”

文健慢慢抬起头来,凝视着白蕙:“白小姐,难道……难道你还不明白?”

明白,我怎么会不明白!可是,我弄不懂的是:你既然并不讳言与我母亲的关系,又为什么把我们抛弃了整整二十年。二十年,漫长而艰难的时光,你这个对我们母女负有不可推卸责任的大老板到哪里去了?白蕙的心里痛楚而激忿地想。

“我不是没有找过你们,特别是当我知道你妈妈已经怀了你之后。可是你妈妈去得太突然了,而且没有留下一丝痕迹,简直象在世界上消失了一样。”丁文健说。仿佛知道白蕙在想些什么。

“她怎么会不告而辞呢?事先什么也没对你说过?”白蕙疑惑地问。

“这一点,我也一直觉得是个谜。我真的一点也不明白。”丁文健说。

唉,还说什么呢?妈妈这样做必定是出于迫不得已的原因。按照妈妈的脾气,她怎能忍受在丁家的那种尴尬地位?这笔帐真是算不清的了。对了,想起来了,当她在病床上知道西平是丁家的少爷时,曾表现得那么冲动,那样反感,自己当时还莫名其妙,现在看来,原因不是很清楚吗?

“那时妈妈是在你们家当护士?”

“是的。”

“那时候她叫王竹茵?”

“是的,叫竹茵,竹茵。”丁文健满含感情地重复了一遍,“直到前不久,我才知道,她早已改了名字,叫什么……”这个新名字,他却没能记住。

“吴清云。”白蕙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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