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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蝴蝶兰 第32页

作者:晨蔷

继珍俯去,吻了吻珊珊的额头,又从小皮包里拿出一大块巧克力,塞在珊珊手中。这才把脸转向白蕙。

白蕙朝她友善地点点头,轻轻地说了句:“继珍小姐,早啊!”

只听继珍语调夸张地寒暄道;“哦,白小姐,早就听我哥哥说,你在这里当家庭教师。怎么好久没去我家玩?学校早放假了吧?最近好吗?”

说着又后退一步,作细细打量白蕙状,象是新发现似地叫道:“哟,白小姐,你真是越来越漂亮啦!”

继珍只顾叽叽喳喳地说着,没有人能插上嘴。好在继珍虽然提出不少问题,倒也并不见得要人家回答。

西平陪继珍回客厅后,不便马上离去,便仍站到那扇落地钢窗面前,隔着关紧的窗户,欣赏倾盆而下的夏日豪雨。

陈妈端着一杯新泡的茶进来,并请继珍坐下。但她没有坐。她放下小皮包,走到西平站立的窗旁,故意装出不满的样子说:“西平,你怎么不理人哪?”

西平转过身来,笑道:“哪里。我在等你的寒暄完毕呀。来,请坐。”

于是他俩便就近坐了下来。陈妈把那杯热茶给继珍端来放在茶几上,然后退了下去。

西平正想询问继宗近来的情况,因为他们也已多日不见,而且昨天白蕙失约,不知继宗会怎样。但他还没有说话,继珍先开口了。她虽然把声音放轻,但怨艾之意是明显的:“你什么时候学会保密了?回上海这么多天,也不告诉我一声。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我也才回来不久,”西平解释道,“而且,公司里事太多,你知道,我爸爸又不在。改天我是要去你家的。”

“得了,我是和你逗着玩的。”继珍把嘴一撇,“都知道你是个大忙人。”

西平指着继珍的鼻子,笑道:“你真是人长大了,嘴也变得更尖啦,得让继宗好好管管你!”

这是两句多么普通的话。可是人类的语言竟有着如此神奇的法力。就这两句话,使他们俩都想起了孩提时代的相处。那时候,每当继珍撒娇耍赖,西平大概没有少讲过这一类话,继宗也没有少当过和事佬。

一阵暖流从继珍心中流过:西平毕竟还是西平。禁不住朝白蕙那边投去一瞥,见他们三人并不注意这边,便把身子朝西平挪了挪,关切地问:“方阿姨在巴黎好吗?我可真想她。

“妈妈很好。”

“他们那个揭幕典礼一定会搞得很隆重。对了,你看过《申报》上的新闻没有?那上面详细报道了筹备情况。”继珍边说边拿过小皮包。

“你看这,”继珍从她的小皮包里掏出一张报纸,递给西平,“这上面说,下周的揭幕仪式,法国的商业部长都可能出席呢。你看,这里还特别说到方丹阿姨……”

西平其实看过这张报纸。他知道那上面把他妈妈赞美了一番,说她风度如何之好,法语如何之纯正,不愧是清朝老外交官的孙女儿等等。但他今天不愿扫继珍的兴,便一面随意浏览着,一面附和道:“哦,妈妈在巴黎确实很出风头。”

“报上也提到你,”继珍笑吟吟地,“说是丁家大少爷,法国留学生,拿过双学位,丁氏产业的唯一继承人,干事有魄力,可以预见是未来国际商业界的巨子。真把你吹神了。”

西平把报纸还给继珍,苦笑一下,说:

“这种小报新闻,能当真吗?也亏你那么相信。”

那边白蕙断断续续地也听到一些他们的谈话。她想的是:继珍竟能把这些话都背下来,也真亏她了。

丁皓见珊珊的唐诗背得差不多了,又有继珍在,就站起身来朝西平、继珍那边说:“你们聊吧,我回房里歇会儿去。”

继珍忙跑过去,搀住丁皓,说;“爷爷,我扶你回房去。”一边朝西平使个眼色,表示马上回来。

白蕙也趁机对珊珊说:“我们也该到小书房做作业去了。”

西平抬抬身子,似乎想说句什么留住白蕙。但想了想,终于没作声,看着她和珊珊相跟着上楼去了。

白蕙她们还没走到小书房,就听到客厅里已传出继珍的谈笑声。

白蕙认真辅导珊珊做了学校布置的假期作业,又教她几个新的法语单词,听她背诵一段法文课文,就已快到吃午饭的时候。

她看珊珊有些倦怠,就吩咐五娘给她洗洗手,然后领她玩一会儿。白蕙自己则回到了卧房。

雨早已停了,窗外是夏日耀眼的阳光。白蕙打开窗户,一股清新的空气流进来。她不禁深深吸了口气。

突然有人敲门,她连“请进”还没来得及说,门就开了。门外站着继珍。

“我听说你住在这里,来你房里看看。”

不等白蕙邀请,继珍进得房来,含着颇有用意的浅笑,审视着房间。她的目光从浅蓝色绣花床罩溜到白色网格的窗帘,又从那张收拾得整整齐齐的小书桌移向摆着一些书籍和小玩艺儿的小书架。那只白漆小衣柜上,镶着一面长长的镜子,继珍斜眼朝镜中看去,看到白蕙双手紧握着微僵地站在那里。她傲然地笑了一下,说:“哦,你的住处很不错嘛!”

正在这时,女佣菊芬手拿一束新采的紫色蝴蝶兰走进屋来。她径直走向书桌,继珍这才发现书桌上放着一只不大的瓷花瓶。

继珍一面看菊芬往花瓶插花,一面赞叹:“这花真漂亮,多新鲜啊!”

菊芬说:“今天早晨下雨,我等雨过后,让太阳晒了晒才摘的。看,还带着水珠呢。”

白蕙过意不去地说:“菊芬,其实不必天天换的,太麻烦你了。”

“那可不行,”菊芬说着,把脸转向继珍,“蒋小姐,你不知道,这可是少爷亲自吩咐的,一定要天天给白小姐换上这花。少爷的话可不敢不听。”

菊芬说完,拿起换下的宿花,向二位小姐点点头,走了出去,并随手把门关上。

继珍猛地一个转身,狠狠地咬了咬牙,脸色变得煞白,即使从她肩背的颤抖,也能看出她心情的激动。但当白蕙走过来请她坐下时,她已强制自己恢复了笑嘻嘻的愉快神态,但她的声音却是冷冰冰的:“白小姐,你真不简单呀,丁家上上下下尽夸你好。爷爷一口一个阿蕙,珊珊口口声声叫你蕙姐姐……。

“他们都待我很好。”

“西平呢,他也老想着你呀,还让人给你天天送鲜花。据我所知,他对女孩子从来不是太细心、太殷勤的。”

白蕙听到这儿,觉得那话里除了凉气以外,还大大增添了酸气。她不知如何回答,只好笑而不语。

继珍终于没有坐下来。她把那只小皮包往肩上一甩,看也不看白蕙,说;“好,不打扰了。”说着便朝门口走去。

白蕙随在她身后,送也不是,留也不是,末了憋出两句话来:“快吃午饭了,你不吃了饭再走?”

一声冷笑,继珍停了脚步,扭过头来:“一般来说,我不愿在别人家吃饭。我不象有些人。我不习惯把别人的家当成自己的家!”

她们四目相对了。一双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另一双眼睛却突然涌起泪水。但那泪水在它主人的极力控制下,只是在眼眶里打转,却终于没有掉下来。在有的人看来,那充盈着晶莹泪水的大眼睛实在太美、太惹人爱怜,哪怕只瞥它一眼,铁石心肠也会变得温和柔软起来。可是今天,那一汪泪水却无论如何浇不灭燃烧在另一双眼睛里的妒火。

“祝你在丁家的这种日子能过得长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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