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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蝴蝶兰 第25页

作者:晨蔷

白蕙这才注意到丁皓也坐在客厅里,忙走上前去。她从书包里取出一本书,递给丁皓说:“刚路过四马路,见旧书店有这本《绝妙好词笺》。我给您买来了,上次您不是说想读读宋词吗?”

丁皓接过那书,说:“你还记得啊,真亏你什么事都放在心上。”

“一会儿我给您挑几首读读”,白蕙说,又甜甜地加上一句:“好吗,爷爷?”

丁西平刚走到冰箱前,正要开门取汽水,听到这声“爷爷”,他突然站定,然后慢慢转过身,看着白蕙。白蕙注意到,他刚才那种热情的神态不见了,换上一脸的冷峻。

白蕙想:“糟糕!一定是我这样叫爷爷,他觉得我不懂规矩,忘了身分。”但她马上又反攻为守地想:“这是我和爷爷之间的事,你管不着。你在我跟前摆少爷架势,我还不屑理会呢!”

于是,她毫不退缩地迎视着西平的眼光,脸上很严肃,象是在说:“我就这样叫了,你看着办吧!”

一个小小的静场。

正在这时,珊珊上来拉住白蕙;“蕙姐姐,我想给哥哥背诵法文《列那狐的故事》,你说我挑哪一段好?”

丁皓向珊珊招手:“你这孩子,到爷爷这儿来,让你蕙姐姐先歇一会儿”,又转向白蕙,亲切地说:“阿蕙,先喝口水吧。”

西平把倒好的汽水递到白蕙手中,压低声音说:“喔,真没想到,你们三人之间竟然如此称呼。这好象有点不合我家惯常的气氛。”

“气氛是可以改变的嘛,”白蕙故意自豪地说:“你听到的称呼还是表面的事,实际上我们已很亲密。”

西平微微地摇着头,低声道:“哦,你再说下去,我要妒忌了。”

“放心,我不会夺去爷爷和珊珊对你的爱,”白蕙喝了一口汽水,“我倒觉得,他们都需要更多的关怀。”

“你是在暗示我不够关心他们?”

白蕙此刻不想深谈这个问题。她放低声音,恳求道:“去要求珊现给你背一首法文诗或说个故事吧,她一直在盼着这一天呢。”

西平的目光与白蕙的相遇了。一个是炽热而动情,一个是纯洁而无私。只是短短的一碰,两颗心便自然而然地挨近了,沟通了。有人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是的,一道目光,一个眼神,有时确实具有神奇的力量。

深深地看了白蕙一眼,西平离开了她。他走到丁皓身边,把珊珊拉过来,揪一下她的小鼻子说:“珊珊,我可要好好考考你,要是法语没进步,可得打手心!”边说边哈哈笑起来。

珊珊和爷爷也笑了。

因为法文故事说得好而受到哥哥表扬的珊珊,晚饭后又得意地要显显弹钢琴的新水平。一连弹了好几首练习曲,又认真弹了准备参赛的曲子,在五娘的一再催促下,她才老大不情愿地上楼休息去了。

西平搀着爷爷回房,好久没出来。祖孙俩不知聊什么去了。

客厅里,只剩下白蕙一人。她漫无目的地踱了一会,便又习惯性地坐到钢琴旁。由于是专修文学与艺术的学生,在学院时,白蕙每晚临睡前总要到琴房去练一会儿琴。搬进丁家后,丁皓就告诉她,她可以随时使用客厅里的钢琴。

“那,晚上不会打扰你们休息吗?”白蕙问。

丁皓说:“珊珊住在三楼,又是个孩子,琴声影响不了她。我呢,耳朵有些背了,睡觉时再大的声音也闹不醒我。大约正是靠着这种本领,我能活到七十多岁。”

于是,白蕙每天睡前就在客厅里弹一会儿琴。有时珊珊赖着不肯去睡,和爷爷一起要求她弹点儿什么,非常乐意地做她演奏的听众。

今天,她随意弹了两首练习曲后,便弹起肖邦的G大调夜曲。将近一百年前的一个夜晚,肖邦和乔冶桑乘船航行在海上。迷人的月色、温柔的夜风,特别是船工轻轻哼唱的民歌,触发了音乐家的灵感。于是在这支钢琴曲中,就有了粼光闪闪的水波,有了诗意盎然的月夜,有了单纯朴实的民歌旋律、小小航船随波荡漾的轻悠滑动感和情人间诉说不完的隐隐私语。白蕙不止一次地弹奏过这支曲子,但今夭她似乎与作曲者那颗热爱自然、热爱生命、陶醉在甜蜜爱情中的心更加默契、更多共鸣。她忘情地沉浸在自己所弹奏的曲子中。

一曲终了,白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西平已走进客厅里来。方才他背对自己站在窗前,随着琴键上最后一个音符的消失,他已经转过身来,正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还陶醉在乐曲中的白蕙。

“这首夜曲你理解得很深,弹得好极了。”西平由衷地赞叹。

白蕙站起身来:“对不起,打扰你休息了吧?”

西平微微一笑,没答话。

白蕙盖上琴盖,收拾好琴谱,轻轻道一声晚安,准备上楼去。

西平朝她走了几步,问:“怎么,你要走了?”

“是的。我想上楼去读会儿书。你今天刚到家,也该早点休息。”

“既然你已打扰了我,何不索性再坐下聊会儿?”西平伸手指指沙发。

白蕙迟疑一下,便在沙发上坐下,昂首看着西平,意思是:你想聊些什么,我洗耳恭听。

西平在靠近白蕙的一张沙发上坐下:“我想我该好好谢谢你。”

白蕙把头一歪,正要开口,西平做个手势让她别说:“你是想问‘为什么’,对吗?”

看到白蕙瞪大的双眼,西平颇为得意地笑了,他学着白蕙歪头发问的神态,说:“我知道你这个动作的含义,那是一个大大的问号。你很喜欢这么把头一歪、下巴一扬,然后就出来个‘为什么’,不是吗?”

白蕙被他逗笑了:“算你观察得对,但你并没回答我的问题。”

“为了你给爷爷和珊珊所作的一切。”

“这不用谢”,白蕙摇摇头,“这是我到你家来应做的事。”

“如果说你是珊珊的老师,该为她操心,那么你为爷爷所做的,却完全是额外负担。何况从珊珊的进步可以看到你化费的心血。”

“请别忘记,丁先生,你妈妈付给我很高的工资。”白蕙的语气中略含揄榆之意。

西平却益发严肃认真起来:“有些东西是金钱换不来的,爷爷刚才全对我说了。”

白蕙被他的诚挚感动了,因此也坦诚地说:“我愿意为他们做事。他们一个是渴望关怀、求知欲很强的孩子,一个是已部分丧失生活能力、却热爱生活的老人。我很愿意尽自己所能去帮助他们,使他们愉快。”

“只是你付出的太多,而能得到的,却太少了。”

“不,我觉得给予和奉献能给我带来真正的满足。当我体会到珊珊和爷爷的爱和信任时,我由衷地喜悦、愉快。有时我甚至感谢上帝,是他突然赐予我一个爷爷和妹妹。要知道我可没有你富有,我只有一个妈妈。”

“我很高兴你把这儿看成自己的家”,西平很感动地看着白蕙,“但不管怎么说,我都要对你表示感谢。”

白蕙不想再听这种感谢的话,便换了个话题:“这次到外面跑了一大圈,收获如何?”

“收获谈不上。只能说给公司办了点事,自己长了点见识而已。”

白蕙故意逗趣:“闲的时候,是否又一人去泡咖啡馆,享受那热闹中的恬静了?”

西平愣了一下,猛地想起那次在“今夜”咖啡馆他自己说过的话。呵,难忘的“今夜”!一种强烈的冲动攫住了他,他摇摇头,几乎是自语似地说:“那里没咖啡馆,就是有,我也不会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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