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不认我这老爸,那金卡收回来好了。”
金卡收回去?这事已非等闲,德龄听到这里,额角不得不吓得淌出一滴汗。
“等……等一下,阿爸,你该不会是在开玩笑吧?”事至如此,德龄再怎么倔强也犯不着和自己优渥的生活过不去,她连忙放轻语气。“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好了,何必发那么大的脾气?”
“呵!我不这么说你会理我?告诉你,限你三天内回家里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这个月帐单又寄回来了,不去缴的话恐怕会被停卡,你好自为之!”
“不!”
唉!现实总是逼得人不得不低头,德龄咬咬牙挂掉电话,长长的睫毛往下垂了下,立刻又抬了起来,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
“小玲,送我回公司,我要开我自己的车回南部。”
“可是,朱律师,方医师不是在度假中心那里等你吗?”
德龄侧头一想:是呀!才交往两个月的方约翰,好不容易约自己去度假了,眼看两人的关系就快有新转机了,却在半路杀出阿爸这个程咬金……
※※※
话说回来,为了试试方约翰的耐心,让他等等也无妨吧!
“你替我打电话给他,说我晚一天到。”
德龄决定先回去看看阿爸是否又在玩什么花样,万一又闹得不欢而散,再到度假中心也不迟。
何况她也很久没有看见慈祥的母亲和
从小看她长大的佣人,归乡之情不免油然升起。
台湾南部某乡下小镇一…
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朱老大不但以电话召回了德龄,还在德龄到家之前,把要介绍给德龄的对象叫来了。
这个叫杨训明的年轻人,是才调到本地卫生所没多久的医生,因为当兵时是医官,加上本身用功的缘故,已在大医院当了一年驻院医师。又为了一股史怀哲式的热诚,自告奋勇申请到乡下地方行医,这对向来只有兼职医师的乡下地方而言,实在是一项难得的福音。
向个月相处下来,朱老大真是愈看杨训明愈顺眼,他不但医术精湛,也十分富有爱心,对于乡里一些患有长期慢性病的老人,更是每天固定到府巡视,每周还亲自送药来。有时也见他在庙口大榕树下陪老人们下棋聊天,就连向来以火爆出了名的朱老大,见了他也总是笑得合不拢嘴。杨医生的耐心和爱心,不但使他的高血压降低了很多,而且还让膝下只有一个女儿的朱老大,偶尔还能享受一点承欢膝下的欢乐。
乡里几户有适婚女子的人家,已忙不迭央求媒人去说媒了,眼看一个人品、学识皆为上选的.乘龙快婿就快被抢走了,心急如焚朱老大怎能不行动呢?
找了个理由派人叫来杨训明,朱老大迫不及待地亲自奉上一杯上选冻顶乌龙。“来,杨医生辛苦了。”
“老伯您别客气了,有什么事要我帮助吗?”杨训明拂去满头大汗,一张蓄着大胡须的脸被乡间的太阳晒得又红又黑。
朱老大见他这么忠恳,便开门见山说了:“杨医生,你知道我有一个年纪和你差不多的女儿吧!”
“嗯!不是说在强北当律师吗?很了不起吧!”
“哎!女孩子念那么多书有什么用?还不如早点找个好对象嫁了。”
“或许她志在事业吧!不急,不急!”此时杨训明也洞悉了朱老大的用意。“您打我来是为了什么事?”
“希望你能和我女儿相亲!”
真不愧是伴君如伴虎,杨训明背后禁不住流了一身冷汗——果然,他忽然对自己这么好一定是有目的的!
“这……不太好吧!”杨训明憨直地说。“我跟令千金又不熟。”
“就是不熟才要相亲。”朱老大双手抱住杨训明的肩。“杨医生,不是我在自夸,我那个女儿啊!又漂亮又能干,气质更好得没话说,你自己看了就知道。”
“呃,是呀!我想令千金一定是正如你所形容的那么好。”
杨训明忍不住暗暗瞄了朱老大那狮鼻阔嘴一眼,外传他女儿和他长得几乎是一个样儿,要称得上“漂亮”……那似乎太勉强了。
何况,他才不相信有能力考上律师的女孩会漂亮到哪里去?漂亮的女孩多半是不屑关在房里苦读那些艰深难懂的法律书籍的,他在大学时代早已见识过了。
漂亮女孩?想到这里,他不觉暗暗笑了一下,说到漂亮,他以前在法学院内遇到的那个小冤家倒真是称得上漂亮:她是那么有自信、又那么亮丽夺目,当然她的脾气也不是好惹的。
“这样好了,她这一、两天就会回来,我们不如一道去外头吃个便饭吧!你看,到镇上‘春日园日本料理店’怎么样?”朱老大胀红着脸,兴奋地问道。
“好啊!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管她得漂不漂亮,反正“春日园”的高级料理是镇上出了名的,凭居在外的杨训明已很久没好好吃过一顿像样的饭了,借此机会去大吃一顿也不错。
“一言为定喽!”
朱老大兴奋地握紧杨训明的双手,也不管人家痛不痛,兀自用力地摇了两下。
第二章
南部炙热的烈日,晒着田边小路。
德龄一面踢着抛锚的车子,一面大声咒骂着:“真倒楣,居然在半路上给我出毛病,这是什么烂车嘛!”
其实车子会突然故障也不是没有原因的,向来只注重打扮的德龄,对车子和独居的公寓向来是不愿多花一点心思去照料。不过,房子里有钟点佣人每天抽两小时去清扫,车子就没人替她整理维修了。
何况她那发了狂似的开车方式,一路上将油门硬催到时速一百五、六十公里,还嫌可乐娜小车不够有力。但若要她搭车或飞机,一想到回到乡下出入不便,连计程车也没有,家里又只有那辆旧式的宝士车,让讲究品味的她宁可开自己的小车,也不要开那辆俗不拉叽的宝士车出来丢人现眼。
“唉!下次也许该换一辆保时捷了。”她喃喃自语,一手还挥着汗水。“我的天,这会儿我该怎么回去呢?”
可怜的她,出门前才换上的一身名贵香奈儿白色露臂洋装已被汗水、脂粉糊成一团了。站在这没半个人经过的荒地,不仅尘土飞扬,还让灰尘弄脏了她的粉仍。如果没回来,我现在大概会在度假中心的漂亮泳池边晒太阳戏水吧!讨厌死了,都是阿爸害的。啊!再没有人来救我,我可是快昏过去了。”
德龄投降似地逃回车上,想打开空调以予解闷热。没想到连空调都坏了。
“不——老天为什么要对我之么残忍!”她忍不住哀嚎着。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了嗒嗒的马达声。
“啊!救星来了。”德龄兴奋地跳出车外,连忙向马达声的来处挥挥手。“喂——”
她多高兴此刻有人出现在面前,但仔细一看,那嗒嗒的马达声正是邻居珂辉伯驾驶的铁牛车。虽然简陋,不过,有总比没有好。
“阿——辉——伯——”她大力地向阿辉伯招招手。
待阿辉伯顶着那个戽斗下巴驶着铁牛走过来,才发现眼前灰头土脸的女子竟是德龄。
“喔!德龄,你回来了?咦?你是不是生活不太好,怎么那么狼狈,莫非是上回被退婚之后害你流离失所……”阿辉伯带着同情的语气说。
不过德龄已经没有力气去解释了,眼下她只想早点离开此地,即便是开着铁牛的老伯也足以解救她于水深水热中。
“阿辉伯,快,快载我回去,好叫人把我的车拖去修理。”德龄陪着笑脸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