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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西洋岛 第18页

作者:彼埃尔·博努瓦

“好,你可以退下了,”小蚌子生气地说。

费拉吉倒退着走向大门。在门口。他站住了,说:

“我提醒你,先生,开饭了。”

“好,走吧。”

戴绿眼镜的人坐在桌后,开始焦躁不安地翻弄纸张。

我不知道为什么,这时候,我感到一阵难以控制的恼怒。我朝他走过去。

“先生,”我说,“我的同伴和我,我们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也不知道您是什么人。我们只知道您是法国人,因为您佩戴着我们国家的一种最受人尊敬的荣誉徽章。您也可以对我得出同样的看法,”我指了指我的白上衣上的一枚薄薄的红绶带。

①图阿雷格人中的黑奴穿白衣,所谓“白衣图阿雷格人”。

他带着一种不屑一顾的惊奇看了看我:

“那又怎么样,先生?……”

“怎么样,先生,刚才出去的那个黑人说出了一个名字,塞格海尔—本—谢伊赫,他是个强盗,是个匪徒,是杀害弗拉泰尔斯上校的凶手之一。您知道这一点吗,先生?”

小蚌子冷冷地打量着我,耸了耸肩。

“当然知道。但这同我有什么关系?”

“怎么!”我吼道,心中大怒,“那您是什么人?”

“先生,”小老头转向莫朗日,带着一种令人发笑的庄严口吻说,“请您证明您的同伴的古怪态度。这儿是我的家,我不允许……”

“您得原谅我的同事,先生,”莫朗日上前说,“他不是象您一样的学者。一个年轻的中尉,您知道,容易激动。再说,您应当理解,我们两个没有应有的冷静,还是有些理由的。”

莫朗日的话奇怪地谦卑,我气坏了,正要加以否认,他看了我一眼,原来他的脸上所表现出的嘲讽现在至少和惊讶同样明显。

“我很知道大多数军官都是粗人,”小老头嘟囔着,“但这不是理由……”

“我本人也只是一名军官,先生,”莫朗日又说,口气越来越谦卑,“如果我曾经为这种身分所包含的精神上的低下感到痛苦的话,我向您发誓,那就是刚才浏览——原谅我的冒失——您关于戈耳工的动人故事的渊博文章,这段故事由迦太基的普罗克莱斯写出,曾经博萨尼亚斯①引用过。”

一种可笑的惊讶之感使小老头的脸舒展开了。他飞快地擦了擦他的有色眼镜。

“怎么?”他叫起来了。

“很遗憾,关于这个问题,”莫朗日不动声色,继续说道,“我们不掌握这位斯塔提乌斯·塞博苏斯论述那个棘手问题的妙文,我们只知道普林尼的论述,我……”

“您知道斯塔提乌斯·塞博苏斯?”

“我的老师,地质学家贝里欧……”

“您认识贝里欧,您当过他的学生!”佩戴教育勋章的小蚌子欣喜若狂,结结巴巴地说。

“我曾经有此荣幸,”莫朗日回答道,现在他已经是冷冰冰的了。

“可是,那么,可是,先生,您是否听说过,您是否知道大西洋岛的问题?”

“的确,我并非不知道拉纽、普洛阿、朱班维尔的阿尔博瓦的研究工作,”莫朗日说,冷若冰霜。

“啊!我的上帝,”小蚌子陷入最不寻常的激动之中,“先生,我的上尉,我多么高兴,真对不起!……”

这时,门带又掀起来了。费拉吉来了。

“先生,他们让我告诉你,如果你们不去,他们就开始了。”

①斯巴达大将,死于公元前470年左右。

“我去,我去,费拉吉,说我们去。啊!先生,要是我早知道……这可真不寻常,一个军官知道迦太基的普罗克莱斯和朱班维尔的阿尔博瓦。我再一次……但我还是先介绍一下自己吧:艾蒂安·勒麦日先生,大学教师。”

“莫朗日上尉,”我的同伴说。

我上前一步。

“德·圣—亚威中尉。我的确很可能将迦太基的阿尔博瓦和朱班维尔的普罗克莱斯混为一谈、我打算今后填补这个空白。眼下,我想知道我们在什么地方,我们是否自由,或者是什么神秘的力量控制着我们。先生,您似乎在这里相当自在,可以对我讲清这一点,我总认为这是至关重要的。”

勒麦日先生看了看我,他的嘴上浮现出一丝相当险恶的微笑。他开口……

正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铃声响起来了。

“等一会儿,先生们,我告诉你们,向你们解释……但是现在,你们看,我们得赶紧了。我们的饭友们开始等烦了。”

“我们的饭友们?”

“他们是两位,”勒麦日先生解释说,“我们三个组成了这里的欧洲人员,固定人员,”他带着令人不安的微笑,认为应该说完整,“两个怪人,先生们,你们肯定希望跟他们尽量少打交道。一位是个神职人员,虽说是新教徒,却思想狭隘;另一位是个堕落的上流社会中人,一个老疯子。”

“对不起,”我问,“昨天夜里我听到的该是他了。他正在做庄,大概还有您和牧师吧?……”

勒麦日先生的尊严受到了伤害。

“您想得出,先生,还有我!他是和图阿雷格人在赌呢。他教给他们所有想得出的赌法。对了,就是他发疯似地敲铃铛,让我们快点。现在是九点三十分,赌厅十点开门。快点吧。我想你们吃点东西不会不高兴的。”

“我们的确不会拒绝,”莫朗回答道。

我们跟着勒麦日先生,进入一条狭长曲折的通道,一步一个台阶。我们在黑暗中走着。但是,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个依山雕就的小洞,里面有香炉,玫瑰色的小灯发出光亮。动人心魄的东方香气熏染着人影,和积雪的峭壁发出的冷气形成了温和的对比。

我们不时地碰到一个白衣图阿雷格人,一个沉默的、无动于衷的幽灵,随后,我们听见身后的拖鞋声越来越小。

我们来到一座厚重的门前,门上披着我在图书室墙上注意到的那种暗淡的金属,勒麦日先生站住了,开了门,闪开身让我们进去。

尽避我们进来的这间餐厅与欧洲的餐厅很少相似之处,但我见过的许多欧洲餐厅都会羡慕它的舒适。象图书室一样,有一扇大门照得它通亮。但是我意识到餐厅是朝外开的,而图书室却面对处于群山环抱之中的花园。

没有主桌,也没有人们称之为椅子的那种野蛮家具。但有许多象是威尼斯式的涂成金色的木制餐具柜,许多色彩朦胧柔和的地毯,图阿雷格式的或突尼斯式的。中间一领大席,上面摆着精编的篮子,有盖长颈银壶里盛满散发着香味的水,还有一些铜盆,那些点心只要看一眼就使我们象孩子一样馋涎欲滴。

勒麦日先生上前把我们介绍给已经在席上就坐的两位。

“斯帕尔代克先生,”他说,而我从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中,知道了他是多么小看人类的那些无用的头衔。

可敬的斯帕尔代克来自曼彻斯特,他以过分讲究的方式向我们致意,请求我们允许他戴着他的宽沿高礼帽。这是一个冷漠无情的人,又高又瘦。他吃相不雅,吃得很香,很多。

“比埃罗斯基先生,”勒麦日先生把我们介绍给第二位之后,说。

“卡西米尔·比埃罗斯基伯爵,基托米尔的哥萨克公选首领,”此人温文尔雅地纠正道,同时站起来跟我们握手。

我立刻就感到对这位基托米尔的哥萨克公选首领怀有某种好感,他是那种老来俏的完美典型。一条缝将他的咖啡色的头发分开(后来我才知道公选首领用眉墨熬出的颜色染头发)。他蓄有弗朗索瓦—约瑟夫式的漂亮颊髯,也是咖啡色的。当然,鼻子是有些发红,但是那么小巧,那么高贵。一双手美极了。伯爵的衣服属于哪个时代,倒叫我费了一番工夫,暗绿色,黄色的贴边,缀有一枚巨大的银质和蓝色珐琅的高级荣誉团勋章。我想起了德·莫尔尼公爵的一幅肖像,这使我将其定在1830年或1862年。故事的下文将表明我的判断大致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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