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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间

大西洋岛 第16页

作者:彼埃尔·博努瓦

“走吧,”我的同伴说。

“骆驼呢?”我又说。

“它们拴着绊索,”艾格—昂杜恩说,“我们离开的时间不会长的。”

他已经朝那座黑色的大山走去了。莫朗日激动得发抖,跟着他;我也跟在后面,从这时起,我就一直感到深深的不安。我的太阳穴呼呼直跳:“我不害怕,我发誓这不是害怕。”

不,真的,那不是害怕。但是,多么奇怪的眩晕啊!我的眼前一片模糊。我的耳朵里嗡嗡直响。我又听见了艾格—昂杜恩的声音,扩大了,广阔无边,却是低沉,那么低沉:

夜的女儿有七个……

我觉得山的声音与他的声音互相呼应,无休止地重复着那阴森的最后一句:

第七个是男孩少了一只眼。

“就是这儿,”图阿雷格人说。

一个黑窟隆开在石壁上。艾格—昂杜恩弯弯腰进去了。我们跟着他。我们周围一片漆黑。

一点黄色的火苗。艾格—昂杜恩打着了火辣。他点燃了洞口附近的一堆草。开始我们什么也看不见,烟迷住了我们的眼睛。

艾格—昂杜恩呆在洞口旁边。他坐下了,比平时更沉静,又开始从他的烟斗中抽出灰色的长烟。

现在,从点燃的草中发出一片跳动的光来了。我瞥了莫朗日一眼,我觉得他的脸色非常苍白。他两手扶着洞壁,正在竭力辨认那一堆我看得模模糊糊的符号。

但是,我似乎看见他的手在发抖。

“见鬼,他大概象我一样不自在吧,”我心里想,感到把两种思想联系起来越来越困难了。

我好象是听见他对艾格—昂杜恩大叫了一声:

“躲开点,让空气进来。好大的烟!”

他在辨认,他一直在辨认。

突然,我又听见他说话了,但不清楚。好象是声音也裹在烟里了。

“昂蒂内阿……终于……昂蒂内阿……但不是刻在石头上……用储石画的符号……还不到十年,可能还不到五年……啊……”

他双手抱头,大叫了一声。

“这是骗局。一个悲惨的骗局!”

我嘲弄地笑了一声:

“算了,算了,别生气。”

他抓住了我的胳膊,摇晃着我。我见他睁大了眼睛,充满了恐怖和惊异。

“您疯了吗?”他冲着我喊。

“别这么大声喊,”我依然嘲弄地笑着。

他还在望着我,精疲力尽,坐在一块石头上,面对着我。在洞口,艾格—昂杜恩一直在平静地抽着烟。黑暗中,我们看见他的烟斗的红色烟锅闪闪发亮。

“疯子!疯子!”莫朗日重复着,他的声音似乎变厚了。

突然,他朝着那堆炭火俯去,火苗将逝,变得更高、更明亮。他抓住了一棵尚未燃尽的草。我看见他聚精会神地察看着,然后把草投进火中,发出了一阵刺耳的大笑。

“哈!炳!这草真好!”

他踉踉跄跄地走近艾格—昂杜恩,对他指了指火。

“大麻,嗯!印度大麻,印度大麻。哈!炳!这真好。”

“这真好,”我重复着,爆发出一阵笑声。

艾格—昂杜恩不露声色地笑笑,表示同意。

将要熄灭的火照亮他挂着面罩的脸,在他那双阴沉可怕的眼睛里闪动着。

片刻之后,突然,莫朗日抓住了图阿雷格人的胳膊。

“我也要抽烟,”他说,“给我烟斗。”

那个幽灵不动声色,把我的同伴要的东西递给他。

“啊!啊!一只欧洲烟斗……”

“一只欧洲烟斗,”我重复着,越来越快活。

“有一个字头M……这事儿真凑巧,M,莫朗日上尉。”

“马松上尉①,”艾格—昂杜恩平静地更正道。

“马松上尉,”我和莫朗日一起重复道。

我们又笑起来。

“哈!炳!炳!马松上尉……弗拉泰尔斯上校……加拉马的井。有人把他杀了,拿了他的烟斗,就是这只烟斗。是塞格海尔—本—谢伊赫杀了马松上尉。”

“的确是塞格梅尔—本—谢伊赫,”图阿雷格人以一种不可动摇的冷静回答道。

“马松上尉和弗拉泰尔斯上校离开车队,前去找井,”莫朝日一边说一边放声大笑。

“这时,图阿雷格人袭击了他们,”我补充道,笑得更厉害了。

①莫朗日和马松两个名字都以M开头。

“一个霍加尔的图阿雷格人抓住了马松上尉的马缰绳,”莫朗日说。

“塞格海尔—本—谢伊赫抓住了弗拉泰尔斯上校的马缰,”艾格—昂杜恩说。

“上校蹬上马镫,这时,他挨了塞格海尔—本—谢伊赫一刀,”我说。

“马松上尉掏出手枪,朝塞格海尔—本—谢伊赫射击,他左手的三个手指被上尉打掉了,”莫朗日说。

“但是,”艾格—昂杜恩不动声色地结束道,“塞格海尔一本—谢伊赫一刀劈开了马松上尉的脑袋……”

他说出这句话时,不出声地、满意地笑了笑。将要熄灭的火焰照亮了他。我们看他那乌黑发亮的烟管。他用左手拿着。一个指头,两个指头,这只手只有两个指头。瞧,我还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

莫朗日也刚刚意识到,因为他在一阵刺耳的大笑中结束道。

“那么,劈开他的脑袋之后,你抢劫了他,拿了他的烟斗。好哇,塞格海尔—本—谢伊赫!”

塞格海尔—本—谢伊赫没有回答。但人们感到他内心中是满意的。他一直在抽烟。我看不清他的脸。火苗变暗了,熄灭了。我从来也没有象那天晚上那样笑过。我肯定,莫朗日也没有。他可能要忘记修道院了。这一切都是因为塞格海尔—本—谢伊赫偷了马松上尉的烟斗……您去相信宗教志愿吧。

又是那首该诅咒的歌。第七个是男孩少了一只眼。人们想象不到会有这样愚蠢的歌词。哈!很滑稽,真的:现在,我们在这个洞里是四个人了。四个,我说什么,五个,六个,七个,八个……别拘束,朋友们。瞧,没有了……我终于要知道这儿的精灵是什么样了,冈发桑特,布雷米安……莫朗日说布雷米安的脸在胸膛当中。抱着我的这家伙肯定不是个布雷米安。他把我抱到外面去了。还有莫朗日。我不愿意人们忘了莫朗日……

人们没忘记他:我看见他了,骑在一头骆驼上,走在我被绑着的这头骆驼前面。幸亏把我绑上了,不然我要滚下去了,这是肯定的。这些魔鬼的确不是恶鬼。可是这条路真长啊!我想伸伸腰。睡觉!我们刚才肯定走过了一条通道,后来才走出去。现在又进了一条没有头的通道,喘不过气来。又看见星星了……这可笑的奔跑还要继续很久吗?……

瞧,光亮……也许是星星。不,是光亮,我说得很清楚。这是台阶,我保证,是石头的,的确,但是台阶。骆驼怎么能……但这已经不是骆驼了,抱着我的是一个人。一个全身穿白的人,不是冈发桑特,不是布雷米安。莫朗日该不高兴了,他的历史归纳,全是错误的,我再说一遍,全是错误的。正直的莫朗日。但愿他的冈发桑特别让他跌在这无穷无尽的台阶上。深处,有什么东西在闪亮。是,是一盏灯,是一盏铜灯,象在突尼斯,在巴尔布什①那里一样。得,又什么也看不见了。但我管他呢,我躺下了;现在,我能睡觉了。多荒唐的一天!……啊!先生们,请放心,捆上我一点用也没有,我不想下地呀。

①突尼斯市的一个娱乐场所。

又是一阵漆黑。脚步声渐渐远了。寂静。

那只是一会儿工夫。我们身边有人说话。他们说什么……不,不可能!那一阵金属声,那说话的声音。您知道那声音喊什么,您知道那声音喊什么吗?那口气是一个惯于此道的人的口气。它喊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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