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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山遗梦 第20页

作者:何铮

辟若盈脚步有些不稳,陆文拓想伸手扶她,却被云扬抢先了一步扶她出了门。

她好累,好痛。只想走得远远的。回房蒙头大睡一场。她怀疑自己刚才是怎么撑过来的,力气和锐气像在一时散尽,她浑身虚月兑得只剩一副空壳了。什么时候,一个人的几句话就可以将她伤得体无完肤?什么时候,别人的情事已无法提起她的兴致?什么时候,她依赖一个人已到了这种程度?不,不不!她不能再陷下去了,完全依赖着另一个人过活是件可怜可怕的事情。她不能去走一条看不到尽头的路!

“大嫂,你怎么了?”云扬撑着她问。

“没,送我回房。”她要睡、要哭、要发泄,然后从头开始!

★★★

庄主和夫人冷战了!

庄主又搬到了书房睡,夫人每天待在房里魂不守舍。青莲后来也听说了,她去找铃儿时,夫人和庄主吵得很大,后来就都冷冷的不理人了。真没想到,原来铃儿与二爷是一对儿啊!铃儿不肯当妾才走的,走后二爷就变了个人,本来相聚后应是很好的结局才是,怎会搞得庄主和夫人又僵了。唉!她不禁叹息。活到二十岁,还是第一回见到对妻子那么好的丈夫。别人知不知道暂且不论,她青莲可是见在眼里,记在心里。一不打,二不骂,有时在房里吃了暗亏也由着夫人去,这……怎么为了件小事说僵就僵呢?夫人真太不知福了。不过,她一介婢女,夫人现在又这么难过。还是少说话多做事吧!她睇了睇又趴在窗台上发愣的夫人一眼,悄悄地退了出去。

已经半个月了,官若盈知道自己这回完了!爱情,总是哪一方付出多,哪一方便受制于人。她是爱他,但还不至于拉下脸求和,即使已在脑海中幻想出千万遍道歉的台词,可她知道自己是不会轻易说出口的。她没有错。尽避她知道这儿是唐朝,她也知道最聪明的人不是逆流而走,而该在合乎潮流的节拍下掌控全局,她更知道那天在大厅之上吼他是猪头才会做的傻事,但她不道歉。她想他想得入骨,却是宁可这么下去也不去找他。第一次对局,输的人也会输一辈子。更何况她只是做了件傻事,并没有错。

日子一天天地过,她真正体会到了爱情对于古代女子的重要性。因为旧时女人的接触面太少,能去的地方太少,一天到晚在男人眼皮底下转圈子,怎能不盼君如盼喜吗?

坐在梳妆台前,想他温柔的指尖穿过她的发;走到凉亭中,想起他的以吻定誓“不离不弃”;绕到厨房,想到他皱着眉说“君子远疱厨”;回到床榻,又是一夜无眠地留念他已失的温存……

不行,不能再这么下去!她要拓展自己的视野,她要找些什么分散自己的精力才行!

可是,想他,想得心都发痛,仍是除了想他,什么也提不起劲。

她在没有他的日子里飘浮了半个月,直至官家父母的来访才冲散了她的空洞。

勉强装扮了一番,官若盈就在青莲的随同下来到大厅接见父母。她强迫自己要集中精力应对,否则可会出大乱子!

坐在主位上的是个年约四十的中年男子,他留着几缕胡子,衣着光鲜华丽。他的身旁是一位三十出头的妇人,梳着时下流行的半翻髻,一身珠光宝气。

“孩儿拜见父母。”

“青莲拜见老爷、夫人。”

“嗯。”官父捻了捻胡须满意地点了点头。

“盈儿。快过来。让娘瞧瞧。”妇人上前握住辟若盈的手,拉到身旁坐下,仔细地看了又看,“怎么瘦了?盈儿,陆家孩子待你不好吗?怎么又瘦了呢?”

“陆文拓他人呢?”官父蹙了蹙眉。

“他今儿有事出庄了。”官若盈心虚地道。还好早上青莲去打探了一下。回过头看着妇人一张心疼的脸,不禁胸口一暖。从今以后,她就有母亲了?

“娘。”她从小就想叫妈妈,现在有了,不禁眼眶一红。

“盈儿,怎么了?别哭喔!是不是陆家给了你什么委屈受?老爷,我就说早该来看看,你一拖就是一年多。盈儿,别怕,爹和娘都来了,他们再过分待你,咱们就一状告到皇上那儿去。”妇人爱怜地模着女儿削尖的脸,“真是娘的人心肉喔!”

“娘……我很好,大家都待我好,反倒是女儿太任性了,常惹不少人生气呢!爹、娘,你们这一趟来,不如就多住几天再走吧!”她一来是技巧性地套话,二来也是想与母亲多相处几天。虽然,这是别人的妈妈,但哪怕只是做梦,她也盼着能有妈妈护着、爱着。就让她贪恋几日有母亲的日子吧!她不奢求更多了。

“住!当然住!难得你爹空下几日,娘就盼着来见见女儿。盈儿呀,咱们母女俩好久不曾聊过贴心话儿了,今日也总有机会了。你说实话,陆中书是否真待你不错?”

“你这人,还陆中书地叫不停。那小子已辞官两年了,真是的。”官父道。

“哎呀,瞧我这记性!盈儿,你说,他待你好不?”官母问。

“好好好。他呀,表面严肃,私底下还是对女儿很好的。娘,您就放心吧!再几天便是中秋了。过完节再回去如何?”她笑道。心底却像是沉了铅似的。又沉又闷。看着娘一脸的笑意,她不能让娘发现自己与拓的冷战,会被误会的!看来,这件事必须提早解决了。

“那就好。中秋当然在这儿过,你让陆文拓也空出几日时间带我和你爹四处走走,”她说着又小声起来,“看看他,娘才放心呀!”

“娘……”真是“天下父母心”吗?明知道疼的不是自己,官若盈仍是想哭。

★★★

陆文拓因为忙着生意而没赶回来吃晚饭的事令官父大为不悦。直到将两老安排在客房住下后,仍还是念着明日一定要见着人。

戌时过后,他才回庄,一回来就往枕寒楼去了。这使得官若盈不得不去找他把事情说个明白。

缓步走在通往枕寒楼的回廊上,官若盈满心的矛盾。虽然父母的来访,令她为自己找了个求和的好借口,其实她心里明白,思念的心情早已胜过一切。她不想离开这儿、不想离开他。否则大可向爹娘诉苦,回娘家住上一年半载的,不是也不错吗?但她没有。她选择了去见他。

一样的夜,一样的路。只不过自这样的夜里奔至书房找他,与上次已隔了近一年。那时,还是初春,这回,已近中秋。

没什么好畏惧的,不是吗?里面的那个人是她名副其实的丈夫。她已熟悉了他的体温、他的气息、他柔和的笑。只不过十几天未曾见面,该有的冷静与思索也够了。何苦呢?折磨了自己。或许,也折磨了他。

定了定神,官若盈看了看仍亮着灯的火,不再犹豫地推门而人。他工作时最怕人吵,进书房一定不让敲门,直接进去即可。

书桌后的他,头也未抬地继续对账。半个月的时间,他瘦了。为什么他仍是背背笔直、神清气爽?发丝不见一毫散乱,眼神没一丁点迷惘,衣着整齐,连个落拓影儿也没有。风采依然令她神往。她忽然间觉得自己很可笑,这算什么?一厢情愿吗?

辟若盈坐在正对着书桌的椅子上大约等了一刻钟,陆文拓就放下笔和账册,直视她。

“有事吗?”他轻问。

“你知道我父母来了吗?”她已不愿再多想,什么骄傲、自尊全陪着理智抛到了九霄云外。谁去理后果?想什么便说什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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