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滥情非得已 第4页

作者:章情

因为,他是戚傅言。在G大广受同学爱戴的客座教授,生于广州,长于台湾,留学加州,专任传播学,年轻学子视他为良师益友,更有不少外校生慕名而来旁听他的课,就像佟童。

一如往常,才宣布下课,一大票同学立即围攻上去,鱼贯似的伴着他走出教室,举凡失恋、打工、人际之事,无论悲喜,他们都喜欢和他分享。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佟童才回神,带着微笑却掩不住落寞地开始收拾书本。能看见他真好,但她不喜欢混进人群去跟众人分享他的关注。

“佟童,准备好了没?”

她闻声侧过头。

方楹站在窗口朝她挥手。

一抹灿烂绽放脸庞,佟童抱起书本奔出去。“想想呢?”挽着方楹问。

“她呀,先到冰店去打工了,连半小时的工钱也不放过。”

“不是说好了一起K书吗?为了赚钱被当不值得吧?”佟童皱起眉头,期末考快到了,想想不会没这点警觉吧?

“放心,钱想想是何许人也,凡是跟数字相关的事件她都很会拿捏,钱和分数一样不例外,何况临时抱佛脚这种小投资大回收的事,她可在行了,她说了半小时后到图书馆跟我们会合,然后再K两个小时的书,依照计划晚上一起吃饭。”

方楹体贴地分担了佟童手上的课本,轻松愉快地迈开步伐。

方楹念社福,想想念经济,佟童念新闻,三个同届不同系、个性迥异的女孩,却能成为莫逆之交,也许是人们常言之缘分,她们同样珍惜着这分得来不易的友谊。

佟童暗笑自己瞎操心。什么嘛,自己竟然替想想担心,想想那点小聪明她还不清楚吗?从大一到大四光为打工赚钱就不知翘了多少堂课,但她就是有办法低空越过,像她说的“生平无大志,只求六十分”。倒是佟童自己,不够用功,临阵磨枪也难免失利,大一英文还被连当,勉强可取的是她从不翘课,即使坐在台下早失了魂,她还是很给老师面子地瞪着大眼睛让人以为她认真听讲,没办法喽,谁教她天生容易神游。至于方楹呢,该玩的时候玩,该念书的时候念书,要她“凸槌’比登天还难。

“你刚才在教室发什么愣?”方楹睨她一眼。

这学期,方楹每周都得到G大的图书馆待上两小时,因为得陪佟童来旁听戚傅言的课,她就不懂那戚傅言有何魅力,她宁可到图书馆吹冷气。

“我呀在想一个会疼我一辈子的人。”佟童贝齿轻咬着下唇,无法抑住唇边甜甜的笑。

天啊!又发作了。认识佟童快四年了,方楹知道她暗恋过的对象有:大她几岁的博士班学长、某家餐馆笑起来有鱼尾纹的法国厨师、学校附近那家诊所年近四十的医生。以上是方楹熟知的,不知的嘛……也许擦肩而过的欧吉桑她都能谈场想像的恋情。而这会儿方楹根据经验法则,此次让佟童筑梦暗恋的对象,九成九和戚傅言有关,而且不只是遥望爱慕那么简单了。

方楹觉得,佟童的爱情似乎发生得容易,只要稍微对她表示一点关心,称得上是长辈的,她便自以为爱上对方了。极度荒谬的,她喜欢的往往不是某个人,而是对方给她的距离感。然而,她竟不自觉。

方楹沉吟着说:“你知不知道阮玲玉怎么死的?”

佟童侧过头,望着她的侧影,眼底有一抹困惑。

“自杀?”谁不晓得啊,期末会考吗?

方楹步伐坚定,直视着前方。

“你呢?我看你也用不着自杀,光是那些口水和你自己一大缸的眼泪就先淹死你了。”

“我!?”

方楹侧头,直视她澄澈的眼,坚定地吐出一句:“人言可畏。”

想成为舆论的主角很容易,能无视闲言的杀伤力却不可能。总是异想天开的佟童能了解吗?方楹真替她担心。

※※※

东北角海岸

海水湛蓝,夕阳余晖中,他们对望着。

“傻瓜,你知不知道我比你大许多?”戚傅言无奈地回应佟童的表白。

堡作上,他是有专业领域、受年轻学子欢迎的传道、授业、解惑者;婚姻上,他有个人人称羡、知性十足,却和他分隔两地的美丽妻子;在灵魂底层,他是个受不了束缚、想望自由的男人。在这女孩面前,他是不愿停泊、稍不慎便将面临惊涛骇浪袭击的舵手。

美丽的浪花因冲击而成。然而,这短暂的美丽却常要人们付出极大的代价,不只是决心,更须有玉石俱焚的准备。唯有经过生命的某种历程才能体会这点,因而,不能轻忽。

“我不在乎。”她执拗口吻带着孩子气。

“我结婚了,有小孩了,你也不在乎?”

他渴望航驶平静无涯的大海,自由而安全。

年轻时,他也有过驰骋刺激骇浪的冒险精神,而今,有的只是不该的眷恋。

一个男人,走到了某个既定阶段,终将发现生命其实没所谓的尘埃落定,日复一日的生活模式,让他不再需要耗费过多精力追寻理想,期待的喜悦渐渐少了,连受伤似乎也不再容易,稍不慎就会让自己如摆钟过活,如此过下去。若有目的地,大概是人类一致的死亡。

佟童强行要侵扰他已成制式的生活,理智不容他越轨,但,习惯了关心每个支持他的学生,要戚傅言无视她对自己的冲击是不可能。

她灿烂的笑颜会是许多人人生途中一处赏心悦目的风景,对他而言,是眷恋无限,拥有太难。

“是的,我不在乎。”她语气笃定,继而眸中扫过一抹迟疑。“你不爱她,对不对?”

“你相信我会和一个我所不爱的人结婚吗?”

“我……”她嘴唇微颤。尽避想自欺,却很难。看见她蒙上雾气的眼眸,他的心不由动摇了,喟叹一声,除非自己的心先死了吧,否则怎能狠心地要她死心。

他伸出手,将她揽到自己的胸口上来。

“为什么不去喜欢那些和你同年纪的男孩?”他心疼她的痴。

“我也想啊,但我做不到,除了障叔,我就只喜欢老师。”

“那么就去告诉他,告诉你的障叔叔你有多喜欢他,他比我有资格给你幸福。”

她靠在他胸膛上望着大海,幽幽地说:“我曾听一个人说过:‘我不是基督徒,但我相信圣经上说的——请不要惊扰了你所爱的人’。只要他过的幸福,我也就满足了,郁茹是他想要的幸福,我……”她鼻音浓重。

你却已经惊扰了我。他想,怎么会有这么傻的女孩?

“老师,你不喜欢我吗?”如果他要她放手,她就放,然后带着爱慕守候一旁,不再打扰他。

“我怎会不喜欢你呢?”他会选择教职的原因,绝大半是他喜欢和那些大孩子相处,他也曾有过彷徨的年少,深感到年轻的生命需要有经验的人给子鼓励,因而,他乐于分享他们的喜悦和哀愁,但,他没想过和佟童衍生出不伦的情感。

“你知不知道,喜欢和爱有不同的定义,也有不同的类型?”她对他的情感是何时开始的?

一开始,她和那些为情彷徨的年轻孩子似乎无异,不同的是,她总独来独去,带点惹人怜的羞涩,说起她的障叔,眉宇之间总会流露出一抹不适合她的黯然,他以为年轻就该无忧地挥洒青春色彩,为抹去她脸上的忧愁,他着实费了点心思,直到最后,他来不及阻止她变质的倾慕。

“不管是哪一种,我不在乎,就算是同情、怜悯都好。”她仰起小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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