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初吻就这么莫名的被夺走了,她有点难过、有点失落,有点窃喜、有点回味,更有点迷惑……
还有,王骆军临走前丢下的一句“我等你”,又是什么意思?曾筱昕苦思不得其解。
一声轻响,打断曾筱昕胡乱纷飞的思绪,抬眼望去,一身落拓的龙教授走了进来。
“教授?!”曾筱昕惊讶的站起身来。
天哪!才几日不见,那个满怀壮志、意兴风发的龙教授到哪儿去了?他遭受了什么打击吗?
随意扫了曾筱昕一眼,龙教授了无神采的说道:“你来了?”
然后,他坐到自己的办公位置上,专心的翻找桌上的一堆资料,一边头也不抬的交代。“待会儿我得到警政单位报到,有什么事就call我。”
闻言,曾筱昕和小郑都走近龙教授的办公桌边。
“教授,你还要去做笔录吗?”小郑问道。
“嗯!”龙教授点头。
接着曾筱昕也关心的询问:“教授,现在情形到底怎么样了?”
龙教授停下手上的动作,爬了下头上的乱发,重重的叹了口长气后,用平静的语气说:“只要搜证齐全,就等着收押,让检察官起诉了。”
“啊!这么严重?”她意外的睁大眼睛,心情也愈发凝重了起来。
龙教授要是坐了牢,那他的学术前途不就完了!
“唉!谁教我一时冲动,未向行政单位申请集会游行许可就聚众示威,又没控制好场面,才让你打伤……”说到这,龙教授猛地住口,径自低头在抽屉里翻找东西。
曾筱昕当然知道龙教授未说完的话是什么,她愧疚得垂眸盯着自己的鞋尖,暗地自责不已。
都是为了慈佑寺、都怪她大意失手打伤王骆军,才会拖累龙教授。
在抽屉找了半天,龙教授才拿了本存摺和印章递给小郑:“小郑,下午到银行去把你和曾筱昕这个月的薪水领出来。”
接过图章和存摺,小郑不解的问:“可是,教授,还不到领薪水的日子呀?”
“领了吧,我准备结束协会了。”龙教授苦笑的摇了摇头。
“什么?结束协会?”两人同时大叫。
曾筱昕难过的想,她……她又失业了!
“教授,事情真严重到没有转圈的地步了吗?”她忧心忡忡的问。
至此,曾筱昕不得不相信自己的确是扫把星了,上回她连办公桌的边都还没模到,就被拉去示威抗议,闯下大祸来;而这回,办公桌是碰到了,可椅子还没坐热,老板就宣关门大吉!
她不禁要大大的慨叹:真是命好不怕运来磨!
唉!她也不用急着找工作了,干脆先回家找阿爸帮她改改运,免得她无论到哪里工作,那家公司或什么单位的就倒闭……
想到这,电话铃声遽响,小郑就近拿起话筒:“您好……稍等一下。”说罢,小郑把听筒转给曾筱昕。
“你的电话。”
“好,谢谢。”曾筱昕道谢的接过电话。
“喂!我是曾筱昕……什么?我阿爸高血压……昏倒了……”
???
丢下电话,焦急的曾筱昕立刻搭计程车赶回家门。
“阿爸……阿爸……我回来了,阿爸……”她大呼小叫的冲进客厅。
“阿爸、阿爸,您在哪儿?”声音嘎止,曾筱昕猛地煞住脚步,错愕的瞪着一位年约五十岁上下的陌生妇人。
“呃!你……你是……”她迷惑的支吾。
那位陌生妇人立刻放下手上的抹布,局促的拢了拢因低头擦拭桌子而垂乱的头发,略显腼腆的嗫嚅:“我……我是……”
“她是阿满姨。”脸色不佳的曾旺从卧室走了出来。
“你怎么不多躺一会儿呢?”阿满姨比曾筱昕还要紧张的上前扶住曾旺,小心翼翼的坐到沙发上。
那体贴的行为,看得曾筱昕一愣一愣的。
“你人没到声音先到,我哪儿睡得着?”操着一口闽南话的曾旺,虽对着阿满姨摇头,可语气里却充满着慈爱。
曾筱昕随即趋前蹲到父亲跟前,伸手模了模曾旺布满皱纹的额头,担忧的问:“阿爸,您人怎么样了?有没去给医生看?”
“目前是死不了啦!”曾旺没好气的咕哝。
这时阿满姨又端来热茶,细心的放到茶几上,温婉的说道:“曾先生,您多休息,我先回家去了。”语歇,朝曾筱昕笑了笑,突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对了,我在电锅炖了锅鸡汤,你要记得喝。”
“谢谢你了,阿满,实在给你添麻烦了。”曾旺竟像个小伙子似的涨红了脸谢道。
“不用客气,举手之劳嘛!”阿满姨也羞涩的轻答道。
“我回去了。”再向曾筱昕轻点了下头,阿满姨便优雅的带上大门,离开曾家了。
门一关上,曾筱昕立刻紧挨到父亲身边,好奇的问:“阿爸,这位阿满姨是谁呀?我以前好像没见过她?”
“嗯!她儿子的公司前一阵子发生财务困难,所以她来庙里跟佛祖祈愿,保佑她儿子渡过难关,因此她愿意到庙里来做清洁工作。”曾旺耐心的跟女儿说明。
“那她儿子真的渡过财务危机了吗?”她存疑的问,心底又犯嘀咕,哪来这么多迷信的欧巴桑?
望着女儿不以为然的神情,曾旺也不想多说什么,只是轻描淡写的说道:“渡过危机,所以,她现在是来还愿的。”曾旺虽是属于山顶洞人级的LKK,可他的思想也跟得上时代的脚步,毕竟科技文明如此发达,听说人类都能复制生命了,又有谁会相信鬼神之说?
尤其现今的年轻人,对鬼神之说总是嗤之以鼻,所以曾旺从不限制女儿的想法,更不强迫她信仰。
知天命、信鬼神,他自己身体力行就成了。
曾旺更相信,当女儿的人生历练到某个成熟的阶段时,想法自然会改变的。
“唉,多亏阿满天天来庙里帮忙,否则我就是昏死在金炉边也没人发现。”曾旺感叹道。
“阿爸!”曾筱昕愧疚的低唤,她是不是该放弃在台北发展的念头,回到父亲的身边?反正她也没混出个什么名堂来,干脆在家乡随便找份工作算了。
“阿爸,是不是那个翔翰集团又来逼我们拆庙?”她握着父亲粗糙的双手又问道。
曾旺默然,然后又是一叹:“自从你阿母过世后,我就带着你守着这间寺庙过日子,如今都快三十年了,对这间庙好歹也有感情……”说到最后,曾旺竟语带哽咽,两行老泪夺眶而出。
“阿爸……”曾筱昕骇然一惊,握紧父亲颤抖的手,凝视那张充满感伤的沧桑老脸,一颗心紧紧揪成一团。她几时见过达观的父亲这般消沉难过?除非这慈佑寺确定不保了……
“是不是庙……”她欲言又止。
吸了吸鼻子,曾旺停顿了好一会儿,才又长喟道:“这庙是拆定了。”
“不会吧?阿爸,这庙的地又不是公家的,开发什么科技城也不是政府策画的,应该不会那么快拆庙,而且,龙教授也说他会再发动抗议活动,协会一定尽全力帮助我们的,您放心啦!”愈安慰,曾筱昕愈心虚,脑海里不时浮现龙教授那落拓的狼狈样……
唉!龙教授都自身难保了,不但要解散协会,自己也随时准备去蹲大牢,又何来多余的力气帮助他们?
“没路用了。”曾旺不抱希望的摇头。
“福仔伯昨天来哭诉,说他儿子偷他的印章、地契,偷偷把庙的土地卖给财团了。”
“什么?”她震惊的大呼。
曾旺沮丧的又说道:“订金都拿了,下个月就要签约过户了。”
慢慢松开父亲的手,曾筱昕震愣的跌坐在沙发上,努力的消化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