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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医 第33页

作者:针叶

眉心一拢,他的困惑更深了。

她的眼睛是被毒粉浸瞎的。

当莎叹的惊叫引来众人时,他检查过,她的眼角残留了一些灰色粉末。如果发现得早,她的眼睛可能有救,但下手之人不知是心狠还是心软,点了她的昏穴将她送回房,让她的眼珠在毒粉中浸了一夜,视觉经脉全部被毒残。如今,原本妙然灵巧的双眼黯淡无光,甚至,眼白呈现出毫无生机的淡灰色。太迟了……

“莎叹,让他走让他走。太君,让他走啊!我不要他治。”她惊惶大叫,茫然的眸子瞪着前方,完全没有焦点。

他弯下腰,盯着她的脸,一字一字道:“我偏要治。”

淡淡的、只在他衣上闻到过的香气掠入鼻息,她一僵,蓦地推开他,大叫:“莎叹,莎叹,把……把左边柜子第三格里的香盒拿给我。快点!”

“是,是,小姐!”莎叹依言取来香盒,红着眼圈放到她手中。

他见她抖着手从香盒中取出一只精线绘绣的扁平绣袋,模索着从中取出四根银针,冲着他的方向道:“你……你给的银针,还剩四根,我现在……现在还给你,全都还给你。第一根,我不要你治,第二根,请你离开印爱,第三根,不要让我听到你的声音,第四根……请你……以后都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说完,她将绣袋和银针一起扔到地上,惶然无措地缩成一团。

柔软的绣包落在地上,几乎没发出什么声响。

他盯着脚边的绣包,一动不动。良久,妖长美目斜斜半转,扫过印爱一门,丝丝冰凌自眼角弥漫开。

扫麦神色一凛,眼睛盯着绣包,眉头皱起来。

几位窟主之中,师父是最随和的一个,简单来说,也就是那种“只守不攻”的人,你不惹我,我不惹你,井水不犯河水。也许随和的师父时常让人忘了他的身份,可是,他毕竟还是七破窟的厌世窟主。

师父没有乖戾的脾气,但不表示师父没有逆鳞。

逆鳞一触,离“传说”也就不远了。

印老太君虽然身体虚弱,眼睛却不瞎,气息的异动她心知肚明。命侍女搀扶走上前,她道:“翁公子,麟儿她突然出事,心绪不定在所难免。一时情绪惊惶,言语得罪,还望见谅。老身在这里先赔个不是。”

翁昙不语,盯着左袖的袖边端详。他今日依然是一身烟色素袍,袖边袍角印着枝枝丫丫的凌乱线纹,就像孩童乱写乱画一般。将袖边撩起一角,他仿佛在努力辨认那些图案。蓦地,浅唇一勾,山眉水眼。

“为什么不让我治?”他难得坚持。

她忽然炸开脾气,“因为我讨厌你!讨厌听到你的声音,讨厌闻到你的气味,更讨厌看到你。讨厌讨厌讨厌!”

冰气在他眼中越来越沉。

扫麦也不明白为什么印麟儿对师父的态度变化会如此之大。她明明很黏师父,喜嗔之情有目共睹,就算眼睛受伤,可对一个人的喜欢也不可能说变就变啊。难道……她被威胁了?

偷偷觑向师父,他只见眼角有什么一晃,轰然爆响,右侧的圆桌应声而碎。

“你当我招之即来,挥之则去?”鬓角苍发微微摇曳,一身冰芒凛冽张卷,再不掩饰。

令扫麦……也令在场众人大吃一惊的是,印麟儿竟然不怕死地应了声:“是!”

好个麒麟儿!不愧是她最宠的孙女儿,胆色过人啊!

印老太君在心底赞了一句,想先将翁昙劝出去,治眼之事再从长计议不迟。未料,翁昙怫然转身,冷冷丢下一句:“扫麦,回家!”

师父没让印爱成为传说……扫麦恍了恍,立即回神,紧跟两步。还没走出门,他突然转身跑回来,拾起地上的绣包,最后看了印麟儿一眼,快步走出。

似乎……就这么走了……

印麟儿将自己缩成一团,不去想,不去听,不去看。反正她看不见,什么也看不见了。

明明胸口闷得快要窒息,明明好痛好痛,她很怕,可她哭不出来。当他轻轻说出那句“太迟了”的时候,她就哭不出来了。

他想治她,不过也就是把她当成一名普通病患而已。在他眼里,也许她就是一片湖上飘来的落叶,那么轻那么轻,从他眼底划过一道浅浅的影子,转眼就不见。可是,她却那么那么的……

恋着他……

她知道他不会为了她舍弃七破窟,不会为了她舍弃他的徒儿、他的部众、他的朋友。他不会,一定不会。可是——她会。她可以为他舍弃一切,家族、名誉、身份、健康,甚至,声音!

但她绝不允许自己失去眼睛。

无论他在不在身边,她要的就是看得见他。看不见他,她宁愿他走得远远的,不要再出现。

她的事,与他无关。

五个月后——

岭南的深秋依然净爽,偶有雷雨,也是一闪而过。若是感到心情烦躁,不妨登楼远眺,极目之下,雨洗天秋。

银盏镇,印爱。

逐鹿园小别苑内,断断续续的琴声穿透秋的气息,悠悠浮上天空。弹琴之人的心绪仿佛在变化,先是漫不经心,所以琴音时断时续,随后只是单音的轻重起伏,融了些专心在里面,渐渐地,琴音以单弦为轴,音韵流散四射,徐徐涤荡,似全神贯注,只是,这段琴音没有持续太长时间,不过须臾工夫便沉了下来,恢复成单音弦声。再然后,琴音停了。

一曲《神弦别》,弹琴的是印麟儿。

“小姐,喝茶。”莎叹将一杯六分满的白瓷冰纹盏递到她手上,扶她坐到一边后,道:“琴弦好像有点松,我调一调好吗,小姐?”

印麟儿点头,密长的眼睫掀了掀,露出一双黯淡的眼。

“桌子在左手边,茶杯可以放在那里。”莎叹体贴叮咛,见她神色无异后才走到琴座边调弦。

手中绞着弦,她的眼睛时不时会望向印麟儿。

五个月前的事,小姐不愿提,他们也不敢问。大少爷劝过小姐很多次,每次小姐都发脾气,大少爷让二小姐查家中为何会出现四叶重楼,可前段时间府里大除草,二小姐无从查起。这件事因此悬了下来,人人心里都有了猜疑。

为了寻医为小姐治眼,大少爷和四少爷外出的时间越来越长。府上也请过不少名医,圣手神农杨太素,雷医卢三十,御药李氏李西竹……诊断的结果都一样,小姐的眼睛无治。

在请来的这些江湖神医中,曾有一位神医提过“换眼”之法,可惜太危险,这位神医没有十成把握。老太君听了也不放心,只将这个法子记在心里,并不采用。

这段日子说来也有些奇怪,印爱外时常有游方医者徘徊,头上的长幅不是“妙手回春”就是“扁鹊重生”。再不然,就是“赛华佗”、“圣神农”、“阎王伏败”。家仆通报老太君,初时请了几位为小姐治眼,他们也有模有样,皱眉紧思,可惜没什么明显的效果。久而久之,对于徘徊在府外的游医,家仆也不当一回事了——不是轻忽小姐的眼睛,而是不再把那些游方医者当一回事。

“小姐——小姐——出事啦——”惊慌的大叫一路拖向逐鹿园。

莎叹飞快挡下那名惊慌的小家童,以免他一个不小心撞伤了印麟儿,“出了什么事?”

“外面……外面来了好多人……”

莎叹猜:“江湖人?”

“对!”

“又是哪位少爷惹了别人?”

小家童摇头,“不是少爷,这次不是少爷,是小姐!”

莎叹脸一沉,“哪位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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