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先一触即发的怒气,看在她可怜兮兮的模样上,打消了大半,忽然觉得自己变成欺负她的坏人了。
“好,我不抓你。”最后他叹了口气,举起双手,退离到房间中央,坐到方桌前,决定换个方式与她谈谈。
“其实你大可不用怕我。平日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若你当真如你所言,是我父王为我定下的媳妇儿,大可理直气壮面对我。”
他轻笑。“你自个儿心里有鬼,还需要我提点吗?”
见她将唇咬得惨白,他有些犹豫起来。再加反劲,也许,他就能逼出想要的真相,可也或许会将她逼急了……
“你打算从哪里开始说呢?”他以肘支颚,悠闲地撑在桌上,似笑非笑。
“你最好别想有一丝隐瞒,否则我会让你知道,我兰启阳也不是个糊涂郡王,谁敢欺骗我……哼哼!”
他明就没有什么严词威胁,只是轻哼两声,可那两声,却让李婕眼前产生了幻影,仿佛正置身刑场,后头有人正用刀子抵着她颈项……好冰、好凉、好恐怖!
“今天,我就要你说个明白,你究竟是我的未婚妻,还是个卑劣骗子!”他掏出腰间钱包扔在桌上。
“拿你的信物出来,和我的钱袋比对吧!是真是假,一目了然!”
震惊过度,她反而豁出去了。坦承真相,他会恼怒她的欺骗,死得更快,不承认,还可多活些时候;只是,要她再次欺骗他,她实在办不到呀。
所以,最好的月兑身方法以便是,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答!
她鼓足勇气,与他对视,大胆提醒他。“不管是真是假,过了今夜,就会成真了。”
他剑眉一挑,被她勾起了兴致。怎么方才还像个小可怜似的女人,这会儿倒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激他的话了?“我不答应娶你,谁能耐我何?”
“郡王,你得想清楚些,如果咱们不立刻离开此处,在一起过了夜,郡王您看重的清誉不会毁了吗?谁会相信,孤男寡女独处一室,什么都没发生?”
他微微一愣。确实如此。娘亲恨不得揪着他找个姑娘拜堂完婚生孙子,之所以对李婕前来认婚,不特意追究真伪,怕也是因为抱孙心切。
若过了今晚,娘亲若不打着惩教孽子的名义,押他人洞房,鬼才相信。
“呵,算你说得有理。”他冷笑。眼前局势来看,只得趁早让她离去,免得节外生枝,遂了娘亲主意,可就这么错失好机会,似乎又太可惜。
“所以,郡王还是别问这么多,快快让婕儿回房去吧。”
“我若不放你走呢?”他唇边荡起一笑,决定下个赌注。
“我偏要你今晚给我一个交代。你若真是我未婚妻,和你过一夜又有何妨?反正咱们名正言顺,只是提前成夫妻。”
“我若是假,平白娶了我,郡王不觉得冤枉呕气?”她笑得有些落寞。因为名声、责任什么的而决定成婚,大可不必了。
这些时间以来,她不再是从前那个浑浑噩噩过日子、娘亲说什么都应好的小女儿,却是慢慢的学会自己思考、究竟想要什么生活的成熟姑娘李婕。
早已觉悟,与其获得一生富贵,却只能换得夫婿冷眼相待,她宁愿过着贫穷日子,却不用时时提防什么时候脑袋会让人摘掉。
“奇怪,怎么以前我从没注意过,你是如此伶牙俐齿?”他对她老将他堵得没有办法逼问她,不感到生气,反而感到丝丝的激赏。
“以前就连我自个儿也没注意过呢。”她苦笑。
“为何你就是不愿正面给我个答案?怕我杀你,还是怕我将你送官法办?”拖拖拉拉至今日,僵局总要有人出面打破的。
他决定,把事情做个了结也好。
“如果我承诺,只要你吐实,我既往不咎呢?你还怕什么?只要你承认,婚事只是骗局,我保你和你娘,毫发无伤离开郡王府。”
这回换成她愣住。他难得对她如此宽厚的,他重承诺,敢这么答应她,相信她不用再担心什么后果。
她该趁现在,将前因后果全盘托出,然后离开此处……永远不能再见到他……心儿忽然绞痛了起来。
明明只要一开口,就再也不用烦恼什么了,可她的咽喉却突然像是让什么给梗住,发不出声音。
蓦然想通也许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她看着他,笑得有些苦涩,总算是说出了长久以来困扰着自己的真相。
“也许婕儿怕的是……是怕我们之间,就此了断关系。”
想来,是她在与他初见面的那一天,就丢了心而不自知了吧?
为他的温柔多情,为他的平易近人,为他的善体人意,为他的超然卓尔。
“你的意思是……”他忽然为她一语,感到有些莫名的焦躁起来。
会就此了断关系?这就表示,他们当真没有订过亲?
为什么,她给了他这个应该感到高兴的答案,他却一点也不开心?
“你得说明白些。”有些懊恼,他坐了下来,为自己斟了杯茶水,想要冷静“有或没有,别拐弯绕圈子。”
“我的意思是……”刚才没来得及多加思考,直到他已将杯子举到唇边时,她才忽然想到大事不妙。
空无别人的新建楼阁,不该有吃的东西?若说是工人们放置在比处的茶水,就没有道理还冒着热气。
娘亲既然打定主意将他们俩关在此处,就不可能放任他们和平共处,所以,那茶水一定有陷阱。
他若喝下那十之八九含有媚药的茶水——糟糕!
“郡王!”她不顾先前对他的惧怕,自角落猛然站起身,冲上前去。“郡王别喝!那茶水不能喝——”
第五章
“千万别喝!”李婕在千钓一发之际,抢先赶上前,挥手打翻他打算喝下的那杯茶。
“你这是……”他一把捉住她手腕,不让她退缩,细细估量着她,眼中满是冷雾。才一眼,便让她不由自主的战栗起来。
“看来,果然不能轻易放你走。这回,你要向我解释的……可多了。”兰启阳语带怒气,有些懊恼。怎么在察觉她知情的那瞬间,他心上突然涌出强烈怒气?
追根究底,莫非是他仍期待着,她也同样只是个受害者,她不曾欺骗过他?他希望她是无辜的吗?
他阴狠问道:“说实话,这茶里是什么东西?”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告诉他。“我想十之八九是媚药吧。”
“你……竟然想设计我?”他严厉语气,冷峻目光,毫不心软的射向她。“方才一席话,只是为了让我放松警戒?你就这么不择手段想成为郡王夫人?”
被设计喝下媚药不是让他最气的,最气的,是她到底选择欺瞒他。
让他吸引的,是她的天真单纯,也是她的认真踏实,可现在看来,那些该不会只是假象?他气自己眼拙,更气她洗练演技,让他险些就相信了她。
“我……设计您?”他的冤枉,让她觉得好委屈。虽然他没有理由相信她,但不曾让她辩解一句,便轻易将罪名套在她身上,是否太独断?
他是高高在上的兰郡王没错,但她一直都还满尊重他的正直,可他对她如此误解,却让她极为失望。
也许,会有这么深的失落感,是因为她……或多或少对他有些期待吧。
心……隐约发疼的原因,不是被他指责,却是因为发现,自己在他眼中,竟然如此不值得信任。
“您信了好,不信也罢,婕儿来此之前,确实是什么都不知道。”她撇过头,不想看他那伤人的视线。
“如果我真要害您,不需冒着承担您怒气的风险阻止您。如果我不择手段,等到现在才动手,又是为了什么?”她落寞的点出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