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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爱由我不由天 第10页

作者:鸿雁

不知他的疑惑、他的迷茫,岳红纱所有的怒火在他吐出那个“林”字的同时爆发,“你这个凶手!竟还有脸来问我?连那样善良无辜的女人也伤害,你们简直不是人!”

“那只是个意外。”似乎松了口气,他想解释,却被她披头盖脸地飙了个正着,“意外?!什么意外,你们原本不就是去杀人的吗?如今杀了人倒要说是意外了……”

他沉默,无法反驳。好一会儿,才在她的怒骂中插了一句:“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杀了安庆绪,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最多不过是个‘死’!”有何惧?!

他陡地一震,突然冷笑道:“说得好轻松!难道你很想死吗?”

“死不死都是我自己的事,与你何于?”蹙起娥眉,想摆月兑他铁爪般的大手,怎奈他却越抓越紧。

“你忘了我说过你我命运相系,生死相连吗?如今你竟说不关我的事?”史朝义忍着气,极力平心静气,“就为了这样,你就要成为杀人犯,毁了自己这辈子吗?”

“这辈子?!”岳红纱哀愤交加,厉声道:“哪儿来的这辈子?我这辈子早就毁了,被你们这群自私自利、无情无义的王八蛋毁得一千二净广因她狠心的父亲,甫出生,便已注定一生坎坷。被那些臭男人摧残了身体、践踏了尊严,怀着一颗破烂不堪的心,她还哪儿来的一辈子呵!

紧紧拥着颤抖的她,史朝义但觉一种难盲的悲凄如潮涌来,“我知道……你的过去并不快乐,但请你相信,我再也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好动听,好像一个荒谬的笑话,却又为何让她如此心动?

“你真的爱我吗?我只是一个弑杀生父的私生女而不是你所想的凄婉纯善呵!你明白吗?我是一个凶手、一个凶手……”满身罪孽的她,活该坠入十八层地狱,又哪有资格奢求什么世间温情。

不知他是否听懂她说的话,只阴沉着脸,过了一会儿却道:“你很在意自己是个私生女?”

他真的有听吗?她要说的不止是“私生”二字,而是——她是个凶手呵!

史朝义沉吟着,终于又道:“我的母亲出身名门旺族,是一个被人赞为温婉娴淑的好女人。可是很不幸,在她出嫁的前一夜,她被一群土匪掠到山寨。也真是巧,那夜遇到缴匪的官兵,她被一个胡汉混血的小军官所救。那时她还道是苍天怜她无辜,却不料命运与她开了个天大的玩笑……那丧心病狂的小军官恃强占了她的身子,毁了她的清白。害她被夫家休逐,众人唾弃……那个时候,她可能真的觉得生无可恋,不如一死倒落得个干净……可惜那次跳河竟未如她所愿,反倒发现身怀六甲。那是一个孽种——一个注定不会被祝福的罪孽……”

他的神情平和而镇静,声音却有丝微颤,甚至数度停顿,几乎无法成言。岳红纱没有抬头看他,只是木然地瞪着被他紧紧抓住的手。他握得好紧——仿佛是捏住一颗因痛苦而抽缩的心脏。然后,她低低地开口,轻得像是自言自语:“幸好,她不是我……”

心中一动,史朝义低头望她,唇角溢出一丝微笑,“幸好她不是你,才有了今日的史朝义……”若依了她的性子,怕不会容得孽种苟活于世吧?明白她的脾气,再听那一声“幸好”,心上便涌了浓浓的蜜。

十年的含辛茹苦、白眼冷落、欺辱谩骂,这世上再也没有哪一种情感能超过母亲对子女的爱。

十岁的少年,过早地懂得了生活的艰辛困苦,满怀着仇恨,成为愤世嫉俗的街头混混是很自然的事。那天痛殴那个一身华服的白胖阔少,却被人一把揪住后衣领拎了起来。他愤然回头,见着一个巨人样的金毛大汉,傻了一下,再看那高踞马上面容森冷的黑甲将军,不知怎地,竟觉心悸。

而接下来的事情更是他连想都未想到的,那黑甲将军竟会是那个该杀的混账男人,他该称为父亲的那个人。真是天大的讽刺,当母亲为了从拳脚下救他,迫不得已含愤叫出了那一声“他是你的亲生骨肉”时,他的世界骤然翻了个个儿。

那是混乱的一夜,当他在母亲的抚慰中入睡时,仍是满月复狐疑。未曾睡沉,他们所有的对话皆听人耳中——

“没想到你竟为我生了个儿子!贞娘,你倒还真是念着旧情,把我们的儿子拉扯到这么大……”

“为什么不说话……”

“你放心好了,虽然你已不复当年的美艳,但念在你为我生了一个儿子的分上,我还是会纳你为妾的——你瞧,凭我现在的身份、地位、权势,自会供你好吃好住好享受,你再也不必在街上受苦了……”

抬起头,贞娘明净的眼眸仿佛依然映着他当年的丑陋,“就算你成了大将军,做了高官,仍改变不了你卑劣无耻的本性。史思明,就算死我也绝不会嫁你!”

“嗄!这么多年,倒还未改了小姐脾气。我说贞娘,你也不想想以我今时今日的地位,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若不是怜你为我守了这么多年,本将军哪儿会要你这么个人老珠黄的女人?!也罢,你不嫁,我也不屑娶,只把我儿子还我便是。”

“别发梦了!他是我的儿子,绝不会跟你走的……”

“是吗?你别忘记我是他的亲爹,就算他不姓史,也绝改变不了他是我儿子的事实。”

是!那的确是改变不了的事实。那一场争论,他被史思明强行带走。而他的母亲,却在五日后自尽而死。据说,那正是那对他该称之为外公、外婆的老夫妇收下聘礼,前往规劝倔女儿出嫁的第二天清晨。

母亲死的时候,究竟想了些什么,他一直很想知道,可惜却永远都没有那个机会……

“史朝义……”唤他的声音不自觉地放柔。他实在不该告诉她这些事,害她莫名地心酸起来。不是不知道这世上比她悲惨百倍、千倍的大有人在,但她却把自己困在悲伤里。而他却敲碎了她伪饰的重壳,硬生生地把她扯入他的世界。从此,再也撇不清、割不掉……

冷风吹进窗来,鼓起重重纱幔。她竟未觉出丝毫寒意,头靠在他厚实的胸膛,听他沉沉的心跳,岳红纱恍惚了心神。或许,真如他所说——是苍天见怜,许了她一个太过真实的美梦,若这是梦,就不要惊醒吧!

第四章

三日后,从长安传来消息:林悄悄大难不死,复蒙君令。她还道得偿所愿,从此鸳鸯成双蝶比翼。却未料在月余后得知二人离散之讯。一纸“休妻书”轻易地了断了三的情怨纠葛,她真的不知该为她笑还是为她哭?

这一年,正是大唐天宝十三年。岳红纱二十岁,开始陷入一场醒转不来的梦……

这样是相思吗?那种熬人的思念……

史朝义护送安庆绪返回范阳已有三日,她却觉得像是隔了三个年头。或许,她的思念还是不够深。岂不闻古人云:“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兮”?她的相思何止少了一半?

日头很暖,却没有他的胸膛暖;风很轻,却没有他唤也时的轻柔;花很香,却没有他的吻来得心醉……

似乎总是无由地想起他,同他一起挤过的软榻,倚过内栏杆,饮过的杯盏……

想他的春日,总是懒懒的……

半倚着窗,她看着急匆匆跑来的少女,禁不住叹息。

是她教无方,三个月仍无法让洛月颜稍改毛躁的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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