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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婢娘子 第17页

作者:易淳

明了地颔首,申书苗抱过孩子进了内堂。

目光温柔地守护妻子隐入别室,他才回首望申漓。"何小铁死了,十年前就死了。"

晴天霹雳!申漓浑身猛烈一震,澄净灵活的眸忽如一片死水,混浊且失去焦点。

也不紧张,申浞端茶啜了几口,全不将她的震愕放眼底。

实则,他心下正琢磨着,是否把真象说出来呢?

"是呀!他死十年了……"如怨如诉的低叹,切断他的思绪。

望向她,先前的天真不再,冰冷如面具的神情恢复,连同那朵完美得使人不快的笑花。

"醒了?"一语双关。

不答,她优雅地啜饮茶水。"十四和孩子好吗?"

"托福。"浅笑对答,并不在意她的敷衍。

"在南方遇了庆王爷?怎么,十四不回来了吗?"

"南方?"挑起剑眉,他可感到奇怪了。

之前,他只有过一次离京,到申书苗之前出家的尼姑庵访视老尼,虽是近南方,可未曾到南方。

那时,是遇着了娄宇衡……"娄兄老爱捡简单的方式说话,我是在京外遇见他,可没到南方。"

"那不重要,大哥为何说了那么些话?"搁下磁杯,她略有不耐地将垂着颊侧的发撩向颈后。

"不该吗?"三个字,堵得申漓作声不得。

气闷地垂首,她低低柔柔道:"全凭大哥作主,阿九无能置喙什么。"

低笑声,申浞甚不在意地道:"为何回来?"

"一时解释不了,但和小铁哥……月兑不去关系。"她平静恬雅的柔语中,隐藏挑衅。

"还忘不了他?"颇不以为然,他蹙了眉。

冷望他,申漓扯出一抹绝冷的笑。"可不,总忘不了。"

"沈三采已死,仇已报,你还有啥好惦念?"

忿忿咬咬牙,冰冷黑眸如今似要喷出火似,她巧妙地以修长睫毛遮掩。

"你仍恨我,是吗?"虽见不着她的眸,申浞也明白她的激动。

"不敢。"拱拱身,她好卑微地软声应道。

嗤笑声,他直截了当戳破她假面具。"阿漓,咱兄妹廿来年,你心底想的我没理由不知。"

既然面具破了,申漓也不再虚应,怨恨地迎视他无情黑眸。"为何要拆散我们?"她一直想问,如今终于实现。

沉吟了会儿,申浞难得认真地道:"我说了,你愿信吗?"

"你没骗过我。"绝对信任的答案让他苦笑。

他们兄妹俩是很矛盾的,既相互斗心机、耍权谋,却又极端信任彼此。

啜口茶润喉,申浞一字字缓道:"你想同何小铁私奔的事儿,是他亲自来同我告的密。"

"说谎!"她失吼声,不可责信。

她当然不相信,提出私奔的人正是何小铁。

当时她并没有立即答应,甚至一个月避不见面。因为她明白自己的身上有义务未尽,不可能放下一切逃离申府——

而,何小铁并未因此而死心,每日不畏风雨地守在她的绣楼外,用尽镑种方式传达讯息给她。

那样真诚的心意怎会假呢?她就是因此才决定不顾一切地同他走。

在约好的夜里,她在桥头站了一晚,却迟迟未等到他,天色初明时,申府派出的人找着了她,将她带了回去。

因受了一夜风寒,加之何小铁失约的打击,她大病一场,直到次月才痊愈,也同时得知了何小铁去世一事……

包令她承受不了的,是这一切竟是她的亲大哥一手策划,何小铁正是申浞送给沈三采的"礼物"!

"你以为何小铁约你私奔之事,我会不知道?阿漓,府中的事,没一件瞒得了我。若我愿意阻止,那一个月何小铁压根儿没机会守在你绣楼外。"申浞平缓地、无情地冷声宣告一个事实,将申漓唤回现实。

强迫自己压下翻腾的思绪与恨意,她质问道:"那你又为何要将小铁哥送与沈三采,你明知会如何的!"

与沈三采夫妻只不过两年,她已目睹不下百次,他是如何虐玩少年的。那不是个"人"该有的行为。

"知又如何?我是存心。"啜口清茶润喉,申浞少见起伏的黑眸如今有丝红浮现。"何小铁竟胁迫我,若不每月供应他百两银子,就带走你好生虐待……"气极,磁杯在他掌中化为碎片,茶水洒了一地。

"阿漓,你是我亲妹子,娘以生命换来的,我不能放任人伤害你。"喘口气,他好温柔地轻语。

申漓浑身一震,泪水不受控制地落下。"那你为何不说?告诉我呀!早该告诉我的!"心底最宝贵的部分崩落了,她怀疑自己是否会就此死去。

十年的心,一直牢牢系在何小铁身,思念……永无止境地思念,到头来却是一、场、空——

痛苦地闭上眼,想阻止不断落下的泪,反而让泪水滚落得更快。

"阿漓,我不愿你伤心。"

猛地站起身,她指着兄长吼道:"我恨你!我恨你!"转身,她冲了出去。

"阿漓!"申浞忙要追上去,便瞧见申漓身子一斜,跌倒在地。

谁能了解她心中的愁与苦?十年来她所念念不忘的情与恨,到底算什么?

一股气瞬时提不上来,郁闷地哽在胸口,压得她好难受,好想——一走了之……

趴倒在石子路,张口想尽情恸哭,却只有几声细不可闻的泣声,寂寥地被空气吞噬。

她抱住头,欲尖叫来宣泄内心满塞的痛苦悲伤,仍只有静默……

倏地!她全身挺直如紧绷的弓弦,往上仰视苍郁蓝天,下一刻,整个人竟毫无预警的软倒,像只被丢弃的破布女圭女圭,凄凉地躺在地上。

意识是在一瞬间被抽离身体的?她落入无尽的深沉黑暗……

知道申漓回娘家一事,是在接到申浞送来的信笺之后。

展开信件,他跳起身,顾不得桌上堆放如山的文件,一言不发牵了马便走。

"爹爹?"星河对着他远去的背影大喊,唤不回他的回视。

"海姐姐……"她只好回头看站在一边,不知正看些什么的姐姐。

星海捉着娄宇衡丢下的信笺,脸色忽青忽白,最后涨得通红。

"海姐姐?"拍拍她紧绷的肩头,星河一脸担心。

"我不要!爹!"星海突地喊起来,泄愤似将手中的纸撕成碎片,往空中一丢,提起裙摆追了出去。

般不清状况的星河先是呆了下,随即拉住姐姐。"等等,咱们找向管家去。"

"对!找向管家!"大梦初醒般,星河回头迅速跑得不见踪影。

"等我呀!"星河不愿被抛下,也追了上去。

却叫眼前的碎纸吸了去,反停了脚步,蹲去将之一张不漏的拾起。

小心捧着纸片走回房去,她无比耐性地将它们拚回样,这下她也急了。

信是这么写的:

"娄兄敬效:

舍妹日前回府,大病昏迷数日未醒,请速至。

申浞"

"怪不得海姐姐与……"她急得直搓手,不知所措地喃喃自语起来。

"真糟呀!万一后娘又死了,咱姐妹是不是又要再多'娘'了?那海姐姐每回都要赶人走吗?应该不会的,后娘看来不像个短命鬼……呸!我少乌鸦嘴了……"不自觉,她叨叨絮絮的话月兑离了正题。

最后她噤声,望着信笺发起呆来。

同时刻,娄宇衡已到达申府,连通报也没就冲了进去,却在大厅被申浞阻止。

迎面飞来一张纸,他反射性捉下。"阿漓在哪儿?"

"她闺房内。"合上书卷,申浞淡然回应。

"闺房?"他蹙眉,深以为刺耳。"她是我的王妃。"强硬语气不容置喙。

"就快不是了。写下休书吧!"优美下巴一扫,指向厅内一张摆放文房四宝的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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