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体版登入注册
夜间

意悠悠 第9页

作者:长晏

“是啊,还有芍药和茯苓……咦,你怎么知道?”婵娟疑惑地看过去一眼。难不成,屈大哥也习医?

“我稍微知道些药理罢了。”屈平澈举起小盒递向她。

“不不,你留着用吧,我身上还有一盒。”婵娟赶忙跳下岩石。

斑兀的岩石挡住她的视线,不能再看到那双明澈温和的眼睛了。她重重叹了口气,忍住满腔的不舍。

“我要走啦。”

“你小心看路,别跌了跤。”温柔的声音从岩石那边传来。

“我知道了。”婵娟低低应了一声,想起师父也许已在石头家久等,就算她再不舍、也不能够再拖了。

她撩起裙摆,迈过浓茂的杂草丛,然后依依留恋地回头望了一眼,才缓步向石头家的小屋走去。

小溪依旧缓缓流淌,汇成幽静的小泊后又顺地势奔流不息,像横陈过她的心窝,漫溢着她难说难明的悠悠心意。

……(*……(*……

师父仍然没有回来,但婵娟却不再惊惶,屈大哥说师父言出必行,那就一定不会错。

她未惊动仍沉浸在喜悦中的石头一家,悄悄取了她和师父的包袱,在小跨院的大门前耐心等待。

丙不其然,约莫半个时辰左右,西边山路上远远出现一道人影,宽袍大袖,三缕长须,浑身上下透出一股温和而亲切的感觉。

“师父!”婵娟遥遥迎了上去。

“对不住,我遇上些事耽误了。”屈恒歉意地笑笑。

“没关系没关系!”婵娟递过师父的包袱,笑得眉眼弯弯。

“什么事这么高兴?”屈恒纳罕地接了包袱系在身上,他去了这么些时候,这小丫头居然没掉泪,她不是一直都怕自己会抛下她不理么?

“没有。”婵娟垂下修长而密实的睫毛,却掩不住脸上显而易见的喜悦神色。

“那好,咱们走罢。”屈恒也未深想。

“师父,你不去看看小女圭女圭吗?石头大哥一个劲儿地说要好生谢您。”婵娟回首望了小屋一眼,里面传出欢欣的笑声,母女平安,真好!

“啊?那咱们快走!”怕的就是这种事。

婵娟愣愣地望着师父牵着自己的大掌,温暖而有力。就像……爹吧!她从未见过爹爹,小时候曾好生羡慕邻家妹妹依在爹爹怀中撒娇的模样,但怕娘伤心难过又不敢提起,如今能有个像爹的人这样温和慈爱地握着她的手,让她的心隐隐雀跃起来。

暖暖的热流在她心头汩汩流动,她小心地、轻轻地回握了下师父的大掌,见他仍牵着自己疾步而行,似乎并未发觉,不由得抿唇而笑。

“你一直在笑啊?”距离小屋已远,屈恒缓下脚步疑惑地看看自己,“我有什么不对吗?”

“没有。”婵娟有些失落地望着自己空空的右手,用力握握拳,上头似乎还留有余温,要是师父……一直牵着她,那该多好。

“师父?”她轻轻唤。

“什么事?”屈恒暗暗为难,他不欲收她为徒,但她唤得这么理所当然,却又不能不应。

“石头嫂生不下女圭女圭,怎么用针一刺就好了?”她微侧螓首,一脸好奇。

屈恒捻须微笑,沉吟半晌道:“有医书载,某朝有位医士悬壶济世,—日遇见数人抬一孕妇欲去埋葬,他上前相询,原来孕妇乃是难产而死,他见其尚有余温,知其并未死绝,于是恳言试救,众人将信将疑,便交由他诊治,他以掌心抚查孕妇月复胎,突用针刺,不出一盏茶时分,孕妇醒转,同时婴儿落地。”

“真的哦,师父那时也是这样做的!”婵娟不自觉地捉紧他的衣袖,“那,这是什么医理?”

“事后众人问那医士,他道:是胎儿的小手抓住了脐带,因此令孕妇难产,他用金针去刺婴儿的手,使其觉疼松开,就此离开母体。”

“那石头嫂也是如此喽!师父,您怎么知道女圭女圭的手在哪里?”婵娟惊奇地瞠大水眸。

“我猜的。”

“啊?”

屈恒好笑地推上她垂落的下巴,“医书所载并不详尽,我也只是猜测而已,倘若不巧猜错,或许只能剖月复取婴了。”

“剖……剖月复?”婵娟结结巴巴的,剖月复?她只在医书上瞧过,若搬到眼前,可是想都不敢想的。

屈恒轻咳一声,见她满脸敬慕的神情,有些不自在地转过头,他向来不善面对感恩崇敬的情形,偏这辈子躲也躲不掉。

“咱们再慢,恐怕要误了时辰啦!”他轻道。

“喔,那要快,要快!”婵娟赶紧加快脚步。

屈恒温然一笑,与她并肩而行。

第四章

“开船喽——”

船夫洪亮的号子响彻松江,在宽阔的江面上荡出悠远旷然的浑厚回音。

客船晃悠悠离岸,逐渐移向江中心,逆流而上。

“师父,您坐您坐。”梅笑寒笑眯眯地搬了张椅子置在甲板上,拖着屈恒坐下。

“寒儿呢?”屈恒叹了口气,接过栾杉毕恭毕敬端来的茶。

“在舱里睡,兴许能睡到咱们上岸。”二师兄脸上没有半丝愧疚。

屈恒无奈地摇摇头,寒儿与其他三人同行近两日,被他们片刻不停地缠着,几乎完全没有歇过。他身子本就孱弱,气力又不足,待自己与婵娟到达渡口时,见他已极是疲累,不得已只好在岸上歇了两天,今日方才登船。

“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二师兄怀中抱着酒坛,斜倚船舷,放声高歌。

婵娟心中怦地一跳,想起那夜青莲酒楼里,那个豪迈吟唱的年轻人。

屈恒微笑着啜口茶,悠悠然放眼四顾,两岸青山巍然相对,江水滔滔不息,远处云积雾蒙,茫茫然一片,却不显窒闷,反觉天地宽广,空旷怡人。一轮红盈盈的旭日升在半空,过不多时已转为金黄,光芒耀眼。

他目光转回,落在船头俏生生的纤细身影上。

“婵娟。”

“师父?”她闻言回首,羞涩一笑。

“船头风大,你小心着了凉。”

“我不冷。”她娇颜嫣然,温婉乖巧地移离船舷半步。

“偏心偏心,师父怎么不问我冷是不冷?”梅笑寒嘀嘀咕咕地,跑到二师兄面前讨了口酒喝。

“你跑来跑去的没一刻闲,额上都冒汗了,我还问什么。”屈恒含笑起身,缓步走向船边。

梅笑寒眼珠转了转,待他走近,忽地一掌劈出。屈恒神色未动,宽大的衣袖一拂,化去凌厉的掌风,耳侧又有两股劲风转瞬而至,他身形微闪,晃过二师兄与栾杉的夹击。

“好了,大有长进,不必再用我喂招啦。”他顿住身,笑看三人。寒儿悉心指导了两日,果然大有成效,这三人本就嗜武,如今又有人指点,往常领会不到之处一经点破,已有十足长进。

“师父,你别哄我们了,连你的衣角都模不到,长没长进谁晓得。”梅笑寒努努嘴,满脸不信。

“师父,您又闭关练武了是不是?啊,不用否认,不用否认,要不然怎会又有新步法?”二师兄两眼盈满崇拜的星光。

“那不是新步法,应是原有的飘踪步又加新变。”栾杉沉静地反驳,却隐隐透出一股习武的狂热。

屈恒再一次懊恼起来,有些痛恨他习武的天分为何不下于研习医理。他并非刻意练功,只是心之所至,常常会有新的领悟,因而武功一日比一日精深,别人羡慕之极的所谓天赋异禀,八成就是这么回事。加之常年钻研医道,为给寒儿治病,偶尔会尝些奇花异草以辨药性,由此却促使他内力日曾,这也大大出乎意料。若非梅姑娘时时追击令他尚有自觉要护住寒儿,就凭这几个徒儿如此缠人法,恐怕早就完全弃武不用了。

上一页 回目录 下一页

单击键盘左右键(← →)可以上下翻页

加入书签|返回书页|返回首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