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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间

清夜吟 第20页

作者:长晏

他动了动,身后的人也跟著动了动。

他知道,他之所以难眠,是因为,就算在梦里,也有了一个人的痕迹。

※※※

马车在林中穿梭,轻快的蹄声"的的"作响。

阴雨过后,天清日晏。林间杨柳飞花,草木清葱。清新的气味沁人肺腑,说不出的畅快适意。

明夜清越淘气的歌声辗转飞扬,偶尔夹杂著曳儿娇娇软软的笑声。

尚轻风手执白子,与南书清对视一笑。

车廉被"刷"地掀开,探进一大一小两张笑脸。

"你们也不嫌闷,下棋下了快一上午。幸亏棋子棋盘都是磁石的,不然马车一颠,就只顾捡棋子吧。"明夜跳下车,将马拴在树上道,"快出来,我去打点野味,你们两个找个地方坐,小曳子饿啦!"

南书清温声道:"你快些回来。"

"知道了,你们也别走太远。"说话间,人影已经消失。

尚轻风举袖擦擦额上的汗:"想不到下了两天的雨,也未褪去暑气……曳儿,你跑哪儿去啦?"

"干爹。"不远处传来曳儿软软的唤声。

两人觅声寻去,没走多远,眼前豁然开阔,竟是碧绿的湖水。

"干爹,好清的水,我们洗个澡好不好?"曳儿牵著尚轻风的大手,满眼央求。

"和你说多少次了,要叫大哥!"尚轻风看看汗流满面的南书清,想了想,拍拍她的头道,"这样,我和你书清哥哥先洗,我们洗完再换你。等你洗好,说不定饭也熟了。"

曳儿抱著他的大腿:"我自己到那边去洗,你们洗自己的,不用管我。"

"你休想!"尚轻风哼了一声,俊逸的脸上满是了然,"别以为我不清楚你打什么鬼主意,你给我安分些。"

他拉著南书清走向湖边一片极高的草丛,突然一回头。

"你不准偷偷跟著。"

曳儿做了个鬼脸,跑到另一端拾了些可烧的树枝杂草聚成一堆,又搬了几块大石权充座位布在柴堆旁。布置好,她歪歪头,瞄瞄那片几乎有一人高的草丛,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

"曳儿,你又偷看!"尚轻风咬牙的声音响起。

"哎哟!"曳儿小小叫了一声,迅速从草丛中爬起来跑回柴堆旁。

"你们怎么找到这个好地方的?"明夜提著两只山鸡走近,"啊,小曳子你好乖,还拾了柴火!"

他坐在柴堆旁,动手清理山鸡羽毛。

"咦,你额上怎么有块黑,谁拿泥巴丢你?"

曳儿举起小手抹了抹,有点委屈:"我干爹。"

"对了,你叫他干爹,他却一直要你叫大哥,干吗啊?"

"我从小就叫他干爹啊,他以前陪我玩时也常说:你要给我捉到,就让我亲一亲抱一抱。可是我满十岁后,他就说我大了,再也不肯亲我抱我了。"小小的曳儿低头玩著鲜艳的山鸡翎,声音有些闷闷的,"而且,前几天,他突然要我改口叫大哥,我不习惯,一时还改不过来。"

"哦,这样啊,也是,我看他大你不过十来岁,叫什么都没差。"明夜手停了一下,"对了,他们两个人呢?"

"在那边湖里洗澡……明夜哥哥,一会儿你去不去?"曳儿仰起粉红的小圆脸,笑出一对浅浅的梨涡。

明夜呆了呆,忍住想亲亲她的念头,道:"我不去。"这么可爱的女圭女圭,亏尚轻风竟能忍住不抱不亲。

"为什么?"她的小脸布满失望。

明夜吞了口口水,缩缩肩道:"因为我很怕水,凡是多过浴桶里洗澡水的地方,我都是能避就避,免得淹死!"

"啊,我干爹说,这是一种病,叫'恐水',要么是天生,要么是受到刺激,很难治哦。"

"咦,这么清楚,他是大夫啊?"

"对呀对呀,我干爹好厉害哟,他还能从人的外形骨架上看出是男是女。他说,男人和女人的骨架形状是不一样的。"曳儿一脸崇拜。

;"这么厉害!"明夜惊疑不已,"从没出差过?"

"嗯,不知道。不过他也说,有极少数人骨架偏向中性,不大容易看。"

"噢。"他顿了顿,看见南书清与尚轻风从草丛那边走出来。两人湿著发,一个温文秀逸,一个儒雅清俊。他靠到曳儿身旁,贼兮兮地笑:"你看我义兄,像不像个姑娘家?"

"他是男的。"

"嘎,你说什么?"明夜眨眨眼。

"他刚才换衣时我有看到,他是男的。"她一脸严肃,重重强调。

"什么,你、你……"明夜沾著鸡毛的手指指著她,激烈颤抖,"你居然偷看他换衣,我都没看过……不,我是说,你为什么跑去偷看男人换衣服?"

"我去看我干爹,不小心瞄到书清哥哥。"小曳儿满脸正色,"我在研究人体。"

明夜紧张万分:"你千万别说你看到他换衣,他很怕羞,要是知道后愤而投湖,我就没人养了……啊,你在说什么研究人体?"

"我正在跟我干爹学医术,图形和铜人都不够真实,听以我要看真正的人体……"

"是啊,我是第一个倒霉鬼,每次洗澡换衣必被她偷看。"尚轻风走到柴堆旁坐下,一指躲到明夜背后的小身影,"小丫头,你过来,我看你是欠打!"

"好。"曳儿小小的身子扎进他怀里,"你要肯抱我,我就给你多打两下。"

尚轻风抚抚额,搂住她软软的身子,叹息声含在嘴里:"好吧,反正也没什么机会了。"

明夜羡慕地看著,将山鸡架起来。

"义兄,你从来都不肯抱抱我。"

南书清脸有点红:"你又不像曳儿那么小。"

"哼,等我生病你就惨了。"他取出火折子,将火生起,"对了,还有谁受到小曳子眼睛荼毒?"

"上次她偷看一个老太太洗澡,被人以为是登徒子,头上给砸了一个包。"尚轻风忍俊不禁地揉揉曳儿的头发。

"小曳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老太太洗澡有什么好看的。"明夜一脸正经。

南书清瞥过去一眼,这小表又想说什么了?

丙然他接著道:"你明夜哥哥我就不爱看。"

尚轻风一怔,朗声大笑:"书清,你的兄弟有见地啊!"

南书清也忍不住失笑,一敲明夜:"你胡说什么,教坏小孩子!"

"我哪有讲错,当然是年轻人比较好看……啊啊,我说错,我去洗手。"他被南书清一瞪,立刻跳起来溜之大吉。

南书清苦笑:"见笑了,是我教弟无方。"

"哪里,明夜率真无伪,实是难得。"尚轻风拍拍窝在他怀里的曳儿,"你还要不要洗?"

"你都洗完了1"她哼了一声,搂住他脖子。

"乖,你去洗,看你一头大汗。"尚轻风怜爱地撩撩她汗湿的刘海,"你洗得香喷喷的,就不会起痱子。"

"好。"她小小声地应,忽然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曳儿!"尚轻风板起脸。

"我知道,我是大姑娘了,不能再亲你啦。"她红了眼,蹬蹬地跑向湖边。

"小曳子怎么了,好像要哭的样子。"明夜莫名其妙地看了一眼与自己擦身而过的小小身形,"不会是我义兄,一定是你凶她。"

尚轻风长长叹了一口气,慢慢言道:"这孩子,是我抢来的。"

明夜与南书清互看一眼,听他接著述说。

"我十五岁那年,和我义父在苏州一户人家做客,谁知出了场意外,义父被他家误杀。我一气之下,抢了他们的小女儿……我原想出出气,让他们著著急。没料到,我一时不舍这女孩儿,晃眼间就是七年多……"他的目光幽幽地,"曳儿快十一岁了,也不能一辈子都跟著我,就算我再舍不得,也该是送她回去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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