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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出曲 第23页

作者:长晏

烛雁脸色微峻,清冷冷地看他。

“你读了一肚子书,却不可理喻,我不想嫁你,与大哥何干,大哥做官也好,一辈子在山里做猎户也好,同你我婚约有什么关系。我今日不提,总有一日忍不住会提,只怕那时太迟了,我一世都不快活,恨我当初得过且过,以为可以将就此生。”

“得过且过?将就此生?你嫁我,就这么委屈?”时汉庭怒得脸色微赤,恨恨低吼,“你既不愿,初定婚的那时为什么不说!”

“我为什么不说?”烛雁困惑地想了又想,喃喃道,“我若说不愿,你们也一定会问为什么不愿;我若说不喜欢,又一定会被问为什么不喜欢,是不是有喜欢的人,可是我又没有——都是你们在说在问,我能有什么办法……”

而今日,她终于不能忍,时汉庭又有更佳可选,一切顺理成章,不像当初,想拒绝却没有理由。

“说来说去,不过还是为了白岫,与他无关?我又不是痴儿,任你们哄弄摆布!”他气急,口不择言,“自他进京,你就盼他回来寻你罢,如今当真是得偿所愿,我倒要贺你攀上枝头,只可惜听说他娶妻多年,你便过去,怕也只是名妾室……”

“啪”的一声,烛雁手掌按在案上,时汉庭知她自小习武,几乎要以为她要恼起来掀了桌子。但她只是慢慢抬眼,很自嘲地叹声一笑:“我果然不能与你将就过一辈子,凭你今日这些话,我就不能忍,倘若真不回头,我不到三年就气闷死了。”

她冷淡道:“你好好读你的书谋你的前途去罢,我在你心里既然是贪图富贵轻佻薄性的人,离了你,你该庆幸才是。天不早了,不打扰你歇着啦。”

见她要走,时汉庭心绪翻腾,又是悲凉又是愤怒,一探手拉住她,看着她倔强的眼,“你、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那么乖巧、温顺、笑起来干净柔和的烛雁啊,两人之间,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你看错了,我从来都是这样的。”

烛雁轻轻挣开他,头也不回出门去。

※※※

没有回到隔壁自己的房间,那里离时汉庭还是太近,她不愿回去。

慢吞吞下了楼,前厅里小二在收拾残羹剩酒准备打烊,瞧见她过来,便道:“佟泵娘,马上就上门板了,你还出去?”

“我头有点沉,想在门口坐一会儿。”她虚弱地笑,觉得不过几步路,已经累得走不动了。

“我给你搬张椅子坐?”

“不用了,我坐台阶就好。”

她继续拖着步子走,到门口仰望满天星光,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坐在台阶上。

夜里的风有点凉,她缩一缩肩头,抱住膝盖。

轻松了啊——

却无法不难过。

与时汉庭争执得如此之僵,是她控制不得的。她虽不愿嫁,但也绝不想与他反目成仇。

像以前那样多好,普普通通地说话,普普通通地往来,偶尔去学字看书,偶尔见了打声招呼,汉庭哥若是娶了嫂子,她和大哥开开心心地去喝喜酒,道几句吉祥庆贺话……

可现在,几乎形同陌路,谁见了谁都不自在,两家长辈必定也尴尬不已——

啊,糟了!

想到长辈,她立时微弱申吟,苦恼万分地以额触膝。

“阿爹虽然平时比较怕我,但这次是我理亏,他暴跳起来,说不定要打断我的腿!”

谁来救她?

“大哥,我的腿要保不住了,你得救我……”

才喃喃着,就见一双宝蓝缎面制作精良的鞋子出现在面前,鞋子的主人嘻声笑道:

“这么漂亮的姑娘要是没了腿,岂不可惜。”

第9章(1)

“阿岫,我可不可以不要和你一起去?”

“不可以。”

“别这样嘛,好歹我两边都算有点交情,你和汉庭抢烛雁妹子,也不必拖我一同下水啊,这样我多难做人,日后见了面也不好说话对不对?”卢射阳苦着脸讨饶,“裕佳贝勒已经先过去了,就不用我做见证人了,不然汉庭说咱们以多欺少,面子上也说不过去啊!”

白岫停步,“你骗我的事,想就这么算了?”

“咦,我我我骗你什么啊?”

“你藏了烛雁,却骗我说,是她自己躲着不肯见我,逼我上京。”

“那个……谁告诉你的!”卢射阳心虚支吾,“简直是造谣,我虽然脸皮厚了些,但哪有那么坏。”

“我这样相信你,你却骗我,”白岫静静盯着他,“我很难过。”

“啊、呃……”可恶!谁不小心说漏嘴,一定是阿齐亚和烛雁这两个老实呆子!

白岫清澈的眼神,让他好愧疚啊,“阿岫,你你别这样看着我,我跟你去见证还不行?”再看下去,他搞不好连从前做过的坏事也一并都忏悔起来啊!

“而且,你瞞我的,还不止这一件事。”

卢射阳心里突地一跳,白岫净若晴空的眼里,隐隐透着一丝明晰与敏锐,他笑容不变道:“阿岫,你要记住,我是好人哦,你上次捕的野兔不是我偷偷吃的,你给烛雁妹子留着玩的小西洋猫也不是我不小心放跑的,你不去见乌雅,我还帮你和阿齐亚打架,我待你这么好,你不可以冤枉我,我会伤心的。”

“你……”

“而且,你还是傻气一点会比较让烛雁妹子喜欢你,你知道,这么些年我潇洒倜傥游遍芳丛,最清楚年轻姑娘心里想什么……”

“真的?”白岫有点害羞地求教,“我要怎么样,烛雁才会更喜欢我些?”

“这个呢,情况是多样的,方法是不同的,你和烛雁妹子之间就比较复杂了。”他热情万丈地搭着白岫肩头传道解惑:“来,咱们边走边说——”

※※※

到了门口,卢射阳仍是想溜之大吉,被白岫揪住月兑身不得,暗叹这小子越来越不好蒙,哪像初见那时,又单纯又好骗,叫他往东,他都不会向西怀疑一下下。

门里,传出时汉庭说话声,卢射阳努力拖延,“等一下,先听听里面游说得怎么样,我们给人家留点面子,别太冒失了……”拼命挣扎晚死一刻是一刻。

“莫忘了,旗民不婚是多年老风俗,你们费心游说又怎样,还想违了禁令不成!”

“旗民不婚的确是旧俗,但朝庭从未明令禁止过,况且,世祖皇帝年间就已经推行满汉通婚,虽然并未通行广泛长久,后又随了老俗,但这些都不需你操心。”裕佳贝勒笑吟吟道,“你只需在退婚书上签了名字,其他的,就都与你无关了。”

“与我无关?”时汉庭傲然冷笑,“你们这是仗势欺人定了?”

“唔,你要这么想也没办法,不过我想,识时务些主动退出,对你只有好处……”

房门被轻轻推开,时汉庭正站在厅中央,脸色苍白地看过来,看向门口安静伫立的白岫,与想做和事佬又倍感尴尬的卢射阳。

一样的长身玉立,一样的俊挺优雅,只是,素衫换成华服,就像完全换了一个人。仍是洁澈的眼神,清透的微笑,却积淀了沉稳从容,一举手一投足,都不再是昔日山村里的纯稚痴儿。

不能比,不能比!

时汉庭心底凉透,今日的他与白岫,还有什么能拿来相提并论,他还有什么自恃,轻视白岫相争之意?

唯有一身骄傲,生来即带,千磨万砺亦不失。

他冷冷嗤笑:“我便不退,你们又能将我怎样。”

“倒也不会怎样,只不过,你这近在眼前的锦绣前程么……”裕佳贝勒啧啧叹息,“十年寒窗苦,当真不易啊。”

时汉庭胸腔窒涨滚烫,恨极愤懑,一句“我便不要这锦绣前程又如何”正欲月兑口而出,白岫已抢在前头,沉静莞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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