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您住哪?天色这么暗,要不要替您借个灯笼?”裴玦跟著站起身,不放心的问。
“不必了,灯笼是给眼睛糊涂的人用的,我眼睛不糊涂,用不著,不过,这世间有的人眼睛不糊涂,心倒是糊涂了,明明就摆在眼前却什么也看不见。”月老叹息著摇摇头。
裴玦哑然无言,不知道老者是不是对他指桑骂槐,更不明白对方说这番话究竟是何用意。
“裴公子,后会有期了!”
留下一句话,月老便转身而去。
咦,这老者怎么会知道他姓裴?
震慑半晌,等他一回神,老人家已经飘然不知去向,触目所及阒黑得连一盏灯烛都没有。
简直教人难以置信,一个岁数看来应该已经超过六十的老人,动作竟能如此俐落,可以来无影去无踪——
他究竟是什么人?
***独家制作***bbs.***
不知怎么的,他的眉头直跳个不停,像是有什么事要发生似的——
最近老是有这种奇怪的预感
他信步上楼,收住脚,打消回房的念头,转而往商商的房间而去。
才刚走近商商的房间,突然间一个尖锐的尖叫声划破静寂的黑夜,他毫不犹豫跨开大步,火速冲到商商房门外,脚用力一踢破门而入。
“发生了什么事?”
一进房,只见房里搁著一只大澡盆,方才尖叫的人,正脸色发白的缩在澡盆里发抖。
房里地上溅满了水,看来应该是她原本洗罢打算起身,却突然被吓得跌回澡盆里,让水溅湿了大半个房间。
“有——有老鼠——”她结结巴巴的挤出话来,纤手指著澡盆边。
经她这么一说,裴玦果然发现有只肥得有如碗口般大的老鼠,正贼头贼脑的在澡盆边钻来窜去,大概是外头天气太冷,偷偷爬进来取暖的。
看来,这老鼠艳福不浅,不但懂得挑美人的房间,还挑对了时候。
知道只是一只老鼠惊吓了她,而不是遇上什么危险,他紧绷的情绪顿时松懈下来。
“快把老鼠弄走——”她的声音抖得简直不成样,连自己此刻被困在澡盆里、衣不蔽体的狼狈模样也顾不得了。
瞧她一张脸吓得惨白,衬著露出水面的雪白香肩,整个人宛如一团面团缩在澡盆一角,让裴玦竟差点笑出来。
他也纳闷自己在这节骨眼上竟然还笑得出来,但看到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殷商商,被一只老鼠吓得魂不附体,他就忍不住想笑。
没想到,这天底下也有教她害怕的东西!
“嗯?”他不动如山,朝她挑挑眉。
商商愣了下,随即意会过来,识时务的立刻改口,完全把个人尊严抛到一边。
“请你——帮忙把老鼠拿开,求求你!”
原本还故意想再多捉弄她一下,但听闻她这声楚楚可怜的哀求,以及微弱烛光下她颤抖的身子、隐约闪动惊惶泪光的眼眸——
像是被触动什么似的,裴玦遽然收回视线,迅速一伸手,火速钳住满地跑窜的老鼠,一施力,老鼠就这么软趴趴的动也不动了。
看到他满不在乎的把老鼠一把扔到窗外,商商不敢置信的问。“你杀了它?”
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缓缓转身面对她。
“否则你有更好的主意吗?”他冷冷瞪著她。
“你——你可以把它拿到屋外去放生啊,何必要赶尽杀绝,这样太可怜了。”
“原来你喜欢跟老鼠共浴,下次记得提醒我,我会很愿意帮你这个忙,把老鼠扔进你的洗澡水里。”他冷冷丢下一句话,铁青著张脸转身就走人。
“喂,你在生哪门子气啊?老——老鼠是可怕了点,但终究是一条生命,没必要杀生嘛——喂——”
完全不想听她那套上天有好生之德的鬼扯淡论调,气冲冲的甩上房门,裴玦跨著大步回到房间,气煞的一坐在桌前,轻轻揉著不知是因为天气太冷,还是被她气到血气往上冲而直犯疼的头。
真是岂有此理,好心没好报,他好心帮忙却被她形容成是杀生的刽子手!
以后他若是再鸡婆多事出手帮她,他裴玦的名字就倒过来写!
***独家制作***bbs.***
第二天一大早,天才刚亮,裴玦一行人已经整装好准备出发。
未来几天走的全是偏僻山路,没有一城半镇可供打尖、补充食粮,裴玦做了万全的准备,满满几大袋的干粮,还有储水跟必要的药品,东西多得都快把木车压垮了。
谁知道呵欠连天的杨钊竞还要求要带上好几只烤鸡、烤鸭,跟十来样丰盛的菜色,就怕往后几天会饿著他尊贵的胃。
为了一路上的安宁,裴玦硬是隐忍下来没有多说什么,勉为其难再往木车上多加十来袋的菜。
商商坐在一旁看众人忙和著,不是故意不想帮忙,而是不敢让双脚著地。
前一天硬是徒步走了近两个时辰,当时不特别觉得疼,谁知经过一夜休息,一早起来才发现双脚痛得几乎寸步难行。
想到昨晚那场意外惹起的不快,又看到裴玦堪比外头天色还要难看的脸色,商商还是选择闭嘴,自己咬牙撑住。
一行人浩浩荡荡出发了。
才走了一小段路,商商双脚就痛得几乎快走不动了,但她却倔强的硬是咬牙死撑,不肯向任何人求援。
她最不需要的就是裴玦的冷眼跟同情。
隆冬的刺骨寒风阵阵、山路崎岖不平,每走一步,商商的脚底就泛开一阵阵如烈火般灼烧的痛楚,让她走起路来举步维艰,艰难的步伐越来越慢,远远落在队伍之后。
前头坐在马背上的裴玦脸色也越来越难看,走了个把时辰,眼见那个小人儿依旧远远落在队伍之后,存心挑起他火气似的慢吞吞走著,根本是在使大小姐性子,故意以这种方式挑衅他。
他实在忍无可忍,霍然将缰绳一勒策马回头,来到她跟前火速翻身下马,以摊牌的气势挡住她的去路。
“你究竟是在使哪门性子?”在她面前站定,裴玦绷著嗓子问,阴鸷的脸色简直像是风雨欲来。
一听到他不客气的语气,又累、脚又疼的商商,隐忍许久的火气立刻窜起。
“我使哪门性子?”一股气几乎快爆发,但想到自己目前势单力孤的处境,她运是勉强把怒气压下:“就算是使性子也是我的自由,用不著你管!”
商商冷冷回他一句便迳自绕过他,逞强的想继续往前走,孰料脚底一阵剧痛,整个人一时没站稳,就这么摔倒在地。
“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火速冲到她身边,瞥见她痛得冷汗涔涔的苍白脸庞,眉头几乎快拧成结。
他不由分说的抱起她,将她放到树下,随即一把抓过她的脚,不顾她的挣扎抗议,粗鲁剥除她的鞋袜,直到露出那双洁白如玉的纤巧小脚。
翻起她的脚掌,他不由得暗暗倒抽了口气。
只见细女敕的脚底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水泡,严重的甚至还灌满了血水,看起来令人沭目惊心。
他也亲身经历过脚底起水泡的痛楚,知道那宛如被火灼烧似的痛楚绝非寻常人能忍受,更何况是她这种娇生惯养,连穿件衣服都要丫鬟伺候的千金小姐。
“你这女人到底在想什么,脚伤成这样为什么不说?”他气得大骂。
脚都伤成这样了,她却一声不吭的还埋头拚命走,若不是他发现,莫非她是想带著这双伤痕累累的脚一路走到长安?
“我的脚受伤是我的事,用不著裴大少爷担心,我既不会抢你的马骑,也不会拖延大家的行程,你尽避放心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