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典卖贤妻 第6页

作者:辛卉

杜正笙见到他来,显得相当高兴,两人聊了几句,他就把空间留给邵蕴齐和女儿独处。

他深信,虽然女儿没有意识,但却能感受外界的一切,也必定能接收大家对她的关怀。

医生也说,也有不少昏迷好几年的病患苏醒的例子,这更给了杜正笙无比的信心。

“淳雪,阿齐来看妳了。”临走前,他温柔的对女儿说。

邵蕴齐坐在床畔的椅子上,捏捏眉心,试图驱赶疲劳,深深吐了一口气。

垂下眼,触及她修长无名指上,他为她戴上的结婚戒指,蓦地感到好笑至极。

睇着她祥和柔婉的眉宇,他粗砺的指月复也顺势轻抚而过。

然后,一件不可思议的奇迹发生了──

她卷翘的长长羽睫,微乎其微的闪动了下,快得迅雷不及掩耳。

邵蕴齐狐疑的瞇起眸子,紧紧盯着她。

就在他以为大概是太累看错之际,她戴着戒指的手指很明显的动了,推翻了他的借口。

他蹙眉,不敢置信的瞪着病床上如白纸般苍白的脸孔。

她若清醒是件值得高兴的事,但却全然在他的计划之外──

之所以“娶”她,就是因为她没有行动能力、更没有七情六欲,不会打乱他的步调、介入他的生活。

说到底,她纯粹是他用来应付“婚姻”的一枚棋子。

似乎不愿让他的盘算顺利得逞,淳雪的手指僵硬而缓慢的动着,彷佛在和一股强大的无形力量抗衡,执意拨乱他的如意算盘。

他绷着俊脸,很想装作视若无睹,继续自我欺骗。

但看样子她是不打算顺他的意了──她紧闭的眼睛,用力眨动了下,继而如蝶儿般轻舞,缓缓睁开。

邵蕴齐胸口一窒,瞬也不瞬的瞅着她,脑袋有片刻空白。

勉强睁开沉重如铅的眼皮,淳雪眼前一片模糊,完全不知置身何处、今夕是何夕。

“妳……妳醒了。”邵蕴齐喉咙忽而感到干涩,不自在道。

她没有反应,径自努力适应当下环境。

他没放在心上,毕竟,睽违一个多月再重见光明,需要一段时间模索。按下呼叫铃,等待医护专员到来。

获知女儿清醒,杜正笙欣喜若狂,流着泪、跪地磕头。“感谢老天爷,感谢老天爷!”

他心怀感激,真情流露。

在现实残酷的商场打滚二、三十年,成功所带来的财富与权势都不曾让他如此感谢老天,不曾庆幸自己有多幸运。

但经过这次差点痛失爱女,让他学会了感恩、珍惜现有的一切,不再汲汲营营于名利,并懂得付出与放手。

淳雪视线逐渐清晰,转动眼珠,环顾四周的一景一物。

医生、护士、点滴、白色天花板……她可以确定这是医院病房。

看着他们嘴巴一张一合的,她很想听清楚究竟他们在说些什么,可是……耳朵就像被耳塞堵住似的,听不见任何声响。

“妳现在觉得如何?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医生重复询问。

明知医生正在跟自己说话,但无论如何,淳雪就是听不到他的声音、不懂他的意思,她尝试开口表达。“我听不见。”嗓音沙哑几近无声。

她醒来后第一句话,犹如平地一声雷,炸得杜正笙呆若木鸡。

冷眼旁观的邵蕴齐,眼底掠过一抹诧异。

医生了然颔首,交代护士。“马上为患者进行脑部检查。”

“医生,我女儿她怎么样?为什么听不见?”杜正笙心慌意乱,紧抓住医生激昂的盘问。

“我们要为她做脑部断层扫瞄及超音波检查,才能找出问题。”见多了失控的病患家属,医生倒也应付自如。

“淳雪、淳雪……”杜正笙握住她冰冷的手,老泪纵横。

案亲的手传递着温暖,她的眼不断泌出泪液,沾湿颊畔。“爸……”

“醒来就好、醒来就好……”他几乎泣不成声。“妳会没事的……”是安慰也是期望。

纵使听不见父亲说了些什么,淳雪仍能感受浓烈的亲情和关爱。“爸爸……”

他拍拍她的手,一切尽在不言中。

在护理人员将她推出病房时,她瞥见一张热悉的冷漠俊颜,心头猛然一震。

是他!淳雪心跳加速,双眼追逐着他的身影,直到出病房看不见为止。

整个脑子全被他的影像占领,她压根忘了皮肉痛和听不见的惊慌。

即使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回来,淳雪对他的爱依旧没有消退半分。

殊不知,残酷的噩耗正等着考验她、磨练她。

温室中的花朵,终究还是得离开保温箱,独自对抗风雨,寻求生存之道。

勉强吞完出院前最后一顿晚餐,杜淳雪将自己关进盥洗室,打开所有水龙头,水声顿时充斥整个空间。

虽然听不见声音究竟多大,但凭着以往的经验,应该足以掩盖她逸出的哭声。

她蜷缩在墙角,脸埋进双膝中,泪水不听使唤的拚命往下坠。

经过一连串漫长且缜密的检查,医生以白纸黑字告诉她:她的听觉神经被血块压迫住,听力功能因而丧失,等大脑自行吸收血块后,听力便会复原,但无法估计时间。

她听不见声音,成为失聪人士。没有声音的世界,她还不习惯……任谁都无法接受!

二十二年的生活化为零,被迫从头开始。

她不爱哭,知道伤害已造成,就算哭瞎了也无济于事。可是,她就是忍不住汹涌的泪和悲伤的感觉。

伸手抹去颊上的泪珠,粉女敕的肌肤被一道硬物刮过,淳雪才注意到无名指上精致典雅的钻戒。

据父亲说,这是一只结婚戒指。为她套上的,是她暗恋多年的邵蕴齐。

案亲又说,她车祸昏迷期间,他每天都会到医院、守在她身边,会客时间结束才离开。

这象征什么意义?淳雪反复问自己,努力想厘出头绪,偏偏越想越凌乱,头疼痛不堪。

“呜……”她抽泣着,备觉无助。

“淳雪、淳雪,妳还好吗?”门外,杜正笙敲门敲得急,一时忘记她根本听不见猛烈的撞击。

而她径自耽溺在失聪的忧伤情境中,把积压在胸口的委屈及难过发泄出来。

她告诉自己,今晚痛快哭过后,就要打起精神面对往后的生活,绝不让爱她的父亲操心。

蓦地,门板被狠狠踹开,她仍一无所知。

“淳雪!”杜正笙来到她身边,扣住她纤弱的肩膀,惊惶的叫唤。

她抬起头,泪眼婆娑的望着突然冒出来的父亲,星眸还不断冒出晶莹的泪。

“傻孩子。”他拥着女儿,哽咽道。“我还以为妳做了什么傻事……”

淳雪偎在父亲怀中呜咽,哭得像个小孩。

伫立门边的邵蕴齐,对眼前上演的感人戏码意兴阑珊。“杜老,该走了。”他慵懒的提醒道。

即使结了亲家,他依然没改口唤杜正笙一声“爸”。

杜正笙搀起女儿,淳雪抬眼,才瞥见邵蕴齐一脸漠然的盯着自己,忙不迭垂下颈子,回避他冰冷的眸光。

他温文俊雅依旧,但眼神多了她不解的冷漠。

“阿齐,你真的要带她回去吗?”杜正笙确认道。

他扬唇浅笑。“当然,她是我的妻子。”走近她,揽住她的腰。“妻子跟丈夫回家,天经地义,不是吗?”

淳雪呼吸一窒,错愕的抬头睨着他,眉宇间写着疑惑,完全在状况外。

杜正笙长吁一声,默然。

心里不禁后悔当初答应他的提议,草率地把心爱的女儿托付给他。

那时,处于低落恍神的状态,只想到淳雪爱他多年,所以想替女儿达成心愿,却没顾及她醒来后的意愿,也忘了问他为什么突然决定娶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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