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急跑中的商缺月突然停步,回过头来。
“你,你真是商缺月?”莫言上下打量着她,“你真是个女孩家?”
商缺月眼中蓦地射出愤怒的寒光,上前两步,“你混蛋!”“啪!”一个巴掌落在莫言脸上。
“你!”震惊不足以形容莫言的感受。“你疯了!”
他捏紧了拳头,控制自己不向一个女人出手,否则他一拳就会要了她的命。
“衣冠禽兽!”商缺月鄙夷地瞪他一眼。
一只有力的大手握住了莫言的拳头。“莫言,不要!”韦治冲他轻轻摇头。
商缺月转身跑出了韦府的大门。
“不要什么?”莫言冲着韦治狂吼。“这是奇耻大辱!”他一个统率千军万马的将军,竟被一个女人打耳光,简直是天大的耳辱!
“你可以打我,”韦治放开手,“让我代替她。”
一拳轰上了韦治的胸膛,打得他踉跄后退了两步。
“我就要打你!”莫言咆哮,又一拳打得韦治抱着肚子直不起腰。
“你怎么打我们侯爷?”
“快住手!”
一群侍卫拔出兵器,冲上来护主,韦治摆手制止他们:“你们不要插手。”他知道莫言要发泄心中的怒气,但他还是有分寸的,并未使上武功。
“以为你们人多我就怕了啊?”莫言又一拳打在韦治左颊。
“够了吧!”韦治大喝一声,“你再打我就还手了!”
缺月打了他一巴掌,自己代她受了三拳也差不多了吧?
“你还手啊!”莫言一把抓住韦治的衣襟,又是一拳袭来,韦治挥臂挡住。两人顿时拳来脚往。
最初还打算有章法。到后来,精疲力尽又伤痕累累的两人巳毫无招式可言。
侍卫、仆役都目瞪口呆:天哪!这是风度翩翩的侯爷和威风凛凛的莫将军吗?两人就像不会武功的村夫野汉一样你一拳、我一脚,像孩子一样在地上滚来爬去、扭作一团。
“你为什么退婚?为什么?我向你解释过那只是一场误会。你为什么不信?你去收回你的话!”莫言一边打一边吼着。
“我不收回,我就是不娶她!”早料到莫言会为这件事找自己,想不到他反应如此激烈。
“你必须娶她!”又一拳,韦治倒在地上。
“要娶你自己娶!”一伸脚,莫言被绊倒。
两人瘫在地上喘息着,瞪着对方。韦治伸手抹去嘴角的血渍,露了一抹玩味的笑,嘴角却因痛楚而抽搐着。
“你,哼!”莫言狠狠地瞪他一眼,“你放心,我明天就去提亲!你不要她,我要!”
“恭喜!如果你明天还爬得起来。”韦治笑得意味深长。该死,这一笑牵动脸颊、胸膛,全身都疼!
莫言恨不得一拳打掉他可恶的笑容!可是他真的没有力气爬起来。
离开韦府,商缺月一时不知该去哪儿。她不愿家人看见自己的狼狈。只是没有目标地游荡,下意识地往小巷子钻。直到抬头看到迎春阁的招牌,才发现到了教坊。这里一家接一家都是歌楼妓馆。
此时,这里还一片冷清。歌女舞伎们也才起床,睡眼惺忪地梳妆打扮。商缺月忽然想起花想容就住在这儿,就向一个龟奴打听。不一会,商缺月就按龟奴的指点来到一座独立的小楼前。
“你走!你走!不要再缠着我!”楼上传出花想容的吼声。
一个男子的声音,听不清说了什么。
“我讨厌你,讨厌你!你天天来,我生意都没法做,损失你赔啊?”花想容的声音又尖又利。“告诉你,我不稀罕嫁你,想娶我的人多的是。福王爷还要娶我作妾,让我享受荣华富贵呢!你一个小小文官,供得起我一日千金的挥霍吗?你根本养不起我!让我跟着你省吃俭用,那样的日子我可过不惯。你再不走,我拿扫把赶人了!”
听见咚咚楼板响,商缺月忙闪着躲在拐角。一会儿,就见满脸沮丧的杜立平走下楼来。
“杜大人。”商缺月轻轻唤道。
“你是……”杜立平回头看见装束古怪的商缺月,“姑娘有事吗?”
“我是花想容的朋友。我可以帮你。”
杜立平苦笑着叹了口气,“算了,我放弃了。只要她觉得快乐就好,感情不能勉强。”
“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娶她吗?你也是看中了她的美貌吗?”
“姑娘这话实在侮辱了我。”杜立平静而严肃地说,“花姑娘虽身在风尘,但她的心可比金子。在我最落魄时,三天没饭,倒在街上连狗都不理。可她不怕我一身臭,带我回来,照料我,又赠我银两去赶考。这样的义行有几人能做到?”
“那你是出于感恩喽?”
“不,不是!起初我只想为她赎身。安顿她的下半生作为报答。可我看见她不畏权势,被打得遍体鳞伤也不低头的气节;看到她一次又一次救助比她弱小的人,不求回报的时候,我就爱上她了。”杜立平的语气激动起来。“她泼辣,但她有一颗最慈悲的心;她贪钱,为助人却不吝一掷千金;她直率、勇敢,让我不能不爱她。”
商缺月被深深感动了。杜立平这番深情告白,若是花想容听到,也会流下泪水吧?“以你的身份,娶青楼女子为妻,不怕人耻笑吗?”
“不怕。他人笑时由他笑,我只忠于自己。”
“你若为此丢官呢;”
“丢就丢吧,富贵名利不及她重要。”
“你出身书香门第,令尊令堂能接受花姑娘吗?”
杜立平沉默下来,半晌方道:“我努力争取他们的认可。若实在不行,我宁可终生不娶!”
“好一个痴心人。”商缺月欣赏地点点头,“这件事我帮定了。”
杜立平忧郁地摇头,“她不肯接受我,旁人怎么帮得上?也许她根本不爱我吧。”
“不,我敢肯定,她是爱你的。”商缺月想起在船上花想容的哭泣。“只是她有许多心结要解开。你如果信任我,就听我的。”
杜立平半信半疑地点点头,想道:权且死马当活马医吧。
轻手轻脚地上楼,商缺月让杜立平躲在转角,然后上前扣门。
“谁呀?”花想容打开门,一声尖叫,热情地扑上来给了商缺月一个大大的拥抱。“老天,商小弟,啊!怎么变商小妹了。你怎么来了……”一面把商缺月拉进门,安座,倒茶,一面兴奋地喋喋不休。
商缺月悄悄将门留下一道缝,好让杜立平偷听。
“我刚才看见杜立平了。”商缺月打断她的唠叨。
花想容愣了一下,轻轻放下手中的茶壶,颓然坐下。
“他好像瘦了,有些憔悴,很忧郁的样子。”商缺月注意观察她的表情。
“这个傻瓜,一点也不爱惜自己。”花想容的叹息透露出怜惜,让偷听的杜立平心头一颤。
“舍不得就嫁给他嘛,你忍心看他如此受苦?”
“谁舍不得了?”花想容难得也有不好意思的时候。
“别口是心非,这可不像你。”
“是,我是很喜欢他,甚至可以说爱他。”花想容一咬牙,大声说。门外的杜立平心中狂喜,差点忍不住冲出来。“但光有爱行吗?如果我的爱不能给他带来幸福,反而给他带来灾难,我还怎么敢爱他?”
“我相信他不会介意。再多的苦他也会甘之如饴。”
“我知道这一辈子也许再遇不上像他这样的人了,我也想勇敢爱一场。上刀山下油锅我不怕,我怕的是害了他。”杜立平听得鼻子一酸,热泪涌上眼眶。“你知道吗?我和他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如今朝中大臣官员谁也不肯和他结交,他都成了孤家寡人。连皇上也听说了,还训斥了他。再这样下去,他的前途彻底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