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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辞冰雪为卿热 第14页

作者:一两

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半天,道:“枫儿,看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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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顶青色素轿,直往杜府中来。

杜府小厮引她从偏门进院。

这是与正屋相隔的一所院落,深秋的菊花开得凛冽,香气引来淡黄粉白的蝶儿上下飞舞,几个白衣的丫环扬着轻袖,收集花粉。

悠扬的笛声从青竹小院传出来。

阳光正好,一切都如此美丽。

纪绫的脸上,浮现淡淡的笑容。

丫环们见了她,都停了手,掩口娇笑,眉目传语,有一个进去通报,笛音暂停,走出一个黄衣女子。

纪绫认得她,“柔儿姑娘。”

“苏大小姐来了吗?”柔儿满面都是笑,扶着她的手一同走,“听说大小姐欠安,我一直想去看看。可惜我们家也躺着一位,因此耽搁下了。”

她的笑容如花,热情如火,她说“我们家也躺着一位”,这样亲密,这样家常。

杜乙商躺在床上,乌黑的长发披散在枕上,脸色有几分苍白,却在见她的那一瞬,浮现几丝红晕。

他的肩上,裹着厚厚的一层白布,桌上有一碗浓黑的药汁,散发着浓烈的药气。

他挣了挣,想坐起来,却失败了。纪绫伸手想扶他一把。柔儿却先她一步,按住他,柔声道:“辛大夫交代的,不得伤筋动骨,万一落下什么病谤,可叫这一家子人怎么办?”

纪绫轻轻收回出袖的手。

柔儿又向纪绫道:“大小姐请坐。喝什么茶?碧螺春可好?他就爱喝这个。”

棒着不停忙碌的柔儿,杜乙商向纪绫微笑,“有新制的菊花茶,可要换换口味?天气挺凉,怎么不多穿件衣裳?”

“你还是先把药喝了吧,待客的事儿交给我。”柔儿吩咐丫环上茶,一面端起药碗坐在床沿,轻轻扶起他,药碗放在他唇边,他皱着眉,大口喝完。柔儿适时递上蜜饯,轻笑:“喝药还要吃这个,倒像个孩子,别让大小姐看着笑话。”

纪绫淡淡地笑笑。

自始至终,他俩是一家人,而她连说一句话的机会都没有。

杜乙商道:“柔儿,你出去看看菊花粉采得怎么样。”

柔儿看了看纪绫,抿嘴一笑,“要支人家出去,明说呀。”转身出门去。

淡白的阳光从门前透进来,从窗上透进来,光柱里有细尘飞舞,菊花的香淡淡地浮荡在空气里。屋子里一阵静默,岁月如此安好,竟叫人相顾无言。

“头还疼吗?”好半晌,杜乙商问。

“不疼了。”

“听说,夫人已经大好了?”

“是。我特地来谢你。”

他眨眨眼,轻笑,“谢我?谢我什么?拿什么来谢我?”

纪绫的心,微微地一下惊动。

先前的那些罗愁绮念,忽地消散。

是了,早就知道的,他那样帮她,总不会是无缘无故。

她正色答:“还是当日那句话,我会尽最大的努力,只要做得到,一定照办。”

唉,她又是这副随时准备和人谈生意的神情了。

他叹了口气,道:“绫儿,我想坐起来,你扶我一下好吗?”

纪绫迟疑一下,还是学着方才柔儿的样子,将他扶起来。隔着衣襟,淡淡的体温透上来。她的脸红了一红,那些个同舟共济,共床共枕的日子,霎时涌现眼前。

“等等。别动。”发觉她要缩回手,他拉着她的袖子,就势靠在她怀里,闭上眼睛,“你闻得到太阳的味道吗?”

太阳的味道?

“此时的太阳,微微有些酥香,细尘上还有蝴蝶的气息。”

他的睫毛长长的,一闪一闪,鼻梁挺直如玉。眼睛闭着,仿佛在做一场香甜的梦。

她忘了刚才的问题,忘了男女有别,就这样抱着他,学着他的样子,闭上了眼。

阳光轻轻洒进来,那样轻,仿佛不想惊动这两个人。

他们说话的声音也那样轻,仿佛不想惊散这美好的辰光。

“闻到了吗?”

“嗯,好像闻到了。”

“什么叫好像?笨。”

“……”

“绫儿。”

“嗯?”

“倘若,我要你嫁给我,你肯不肯呢?”

第六章联姻

自从过完七夕,放完河灯之后,扬州城好久没这么热闹过了。

走在大街上,大家都在谈论着同一样话题。

“眼下已经九月了,还有大半年呢,你看两家就忙起来啦!”

“杜家倒没什么。去年可就准备办喜事呢!”

“是啊,真不知到时要多大排场啊。”

“你说还真奇怪呵,不是大少爷嘛,什么时候变成大小姐?”

“这你可不知道了,本来就是小姐,为了当家才扮作男装的。”

“一个姑娘家,也当得下这么大的家?”

“杜家家世不输苏家,少爷又是独子,听说品貌很是出众,堪是良配。”

“听说,这两家早有意结亲来着,后来不知怎么耽搁了,杜少爷又定了京城里的一个姑娘,可不知怎地,到头来还是娶苏家小姐。哎呀,这姻缘天定,该在一起的,终究是要在一起。”

当然,也有人说了,“杜府把苏府当家的都娶了过去,这下可了不得啦,人财两得。”

枫儿在外头听到种种,—一学给纪绫听。

纪绫只是微笑,末了低卜头,绣一幅锦帕。

这些女红针线,她最近才开始学。碧绿湖水上两只鸳鸯,绣得歪歪斜斜。一不小心,针尖戳在指尖上,冒出一滴血珠。

放到嘴里吸吮,有淡淡的甜味。

莫非心里甜,什么都是甜的?

她又一笑,继续绣她的鸳鸯。

苏夫人看了,由衷地笑了。

这个女儿,要出嫁了。

苏夫人怀着嫁女母亲独有的欢喜与伤感,替纪绫操办嫁妆。要置办的东西太多,累得苏夫人抱怨:“也太急了些,才半年工夫,衣裳都做不全。”

纪绡笑道:“娘啊,你把十多个裁缝请进了家,还怕做不全衣裳?”

“又何止衣裳?有多少要置的?绫儿也真是,这些年我身体不好,没替你置下东西,你自己当家,也不知道备着些。”

纪绡大笑起来,“哪有自己替自己置嫁妆的呀!娘是高兴得糊涂了吧?姐愿意老老实实上花轿,您就知足了吧!”

“你不知道嫁妆对女人有多重要。那边又是大户人家,万一让夫家笑话了,可一辈子抬不起头来。”苏夫人一面盘算,一面道,“因为这病,我算是把绫儿耽搁了,等办完了绫儿的事,就得忙绡儿的,可不能再误了。”一面说,一面出去。

纪绡满面通红地扑到纪绫怀里,“你看娘,精神好了,就变得啰嗦了。”

“也是为你好啊……哎呀,该换线了,绡儿,该用哪种?用浅紫的还是深紫的?”

“深紫的。”纪绡快活地给她拿主意。至到今天,姐妹俩才像别家的姐妹一样,坐在一起,亲密地研究针线,说着私心话。

“姐姐,你可要看好未来姐夫哦。”

“怎么?”

“他可是出了名的花心呢!听到他要成亲,扬州城多少春闺少女伤透了心,而且他养了一屋子漂亮丫头,你得千万小心。”

纪绫轻笑,“你吓我?”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不由得一动。

她想到了柔儿。

傍晚时候,柔儿送来一个锦盒,道:“上次姑娘说菊花茶好喝,我这回带了些来,姑娘留着慢慢喝。”

纪绫谢过,命枫儿看茶。

柔儿十分善谈,语笑嫣然,同苏夫人与纪绡都打过招呼。苏夫人问起杜乙商的事,她说起,不提名,不指姓,只说“他”。

“他呀,在床上躺了这么久,都快闷坏了。整日叫我吹笛子给他听,嘴又刁,每日里都变着法儿给他做新吃食。菊花瓣儿熏黄鱼,玫瑰露蒸桂花膏……也亏他想得出来。为这个,老爷没少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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