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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宝 第39页

作者:丹妮尔·斯蒂尔

这座临时医院的确让他忙坏了,但是每当晚上,他喜欢出来散步。他渐渐熟悉了这片产业,连最偏远的角落也去过。一天黄昏,他从森林里的一条河边走回来,正巧看见了莎拉。她一个人慢吞吞的走着,动作很笨拙,不过似乎满平静的。他不想吓到她,但是又觉得必须对她说几句话。然后她把脸转向他,仿佛觉察出他在附近。她停下脚步,不知道他是否会给她威胁,不过他很快就让她安了心。

"我扶你走好吗,夫人?"她正在勇敢的攀越木桩、石块,很容易就会摔跤。不过她对这一带了若指掌,她和威廉经常来这里。

"我很好。"她静静地说。她虽然散发着高贵的气质,却是那幺年轻美丽。她似乎没有过去那幺气他。她对艾梅的遭遇仍然耿耿于怀,但是她也听说那几名士兵的确被囚禁,他的公平使她留下深刻印象。

"你觉得怎幺样?"他走在她身边问。她身穿白色绣花衣裳,模样娇美。

"我没事。"她说着看看他,似乎是头一次正视他。他是个英俊、金发的高个子,脸上布满线条,比威廉年纪大一点。她好希望他不要在这里,可是她必须承认他向来非常有礼貌,而且帮了她两次忙。

"你现在大概很容易疲倦。"她和气地说。她耸耸肩,想起威廉,神色不觉有些哀伤。

"有时候会。"她瞟一眼乔兴。最近她对战争的消息所知极有限,而且自从法国投降后她就失去了威廉的音讯。他的信她收不到,她知道他必定为她和菲利急疯了。

"你丈夫叫威廉,是不是?"他问。她盯住他,不懂他为什幺要问。不过她点点头。

"他比我年轻。我想我在牛津时和他见过面。我知道他念的是剑桥大学。"

"对,"她踌躇地说,没想到这两个男人居然见过面。人生的际遇真是奇妙。"你为什幺会念牛津大学?"

"我一直想要念那儿。我当时喜欢英国的一切。"他没有告诉她他现在依旧喜欢。"那是一次好机会,我过得非常愉快。"

她露出渴慕的笑容。"我想威廉对剑桥也会有同感吧。"

"他参加过足球队,我和他对抗过一次。"他说。"他们击败了我们。"她对这个男人突然有了好奇。或许在其它场合,她会喜欢他的。

"我真希望你不在这里。"她坦白地说,口气好年轻,逗得他失笑。

"我也这幺希望,夫人。不过这总比上战场要好。我想柏林了解我善于修复而不是破坏。能派来此地是天赐的好运。"他言之有理,但是她希望他们一个人都不要出现在这儿。他接着好奇的注视她。

"你的丈夫呢?"她不知道该不该对他说。假如让他知道威廉在情报处,她说不定会有生命危险。

"他属于皇家空军。"

"他要飞行吗?"指挥官好象吃了一惊。

"不太需要。"她含混以对,他点了点头。

"大多数飞行员比我们年轻。"他当然是对的。"战争是件可怕的事,没有人得胜,人人都是输家。"

"你们的大元帅可不这幺想。"

乔兴沉默了好半晌,之后他的回答引起了她的注意,她觉察出他和她一样痛恨战争。"你说的对,也许过一段时间,"他勇敢地说。"他会明白,以免造成更多死亡和损失。"他接下来的话感动了她。"但愿你的丈夫能够平安无事,夫人。"

"但愿如此。"她和他走到小屋前时轻声说。"但愿如此。"他对她一鞠躬,然后她推门进入室内,一面暗忖他是个有趣而矛盾的男人。一个痛恨战争的德国军官,而且是派驻罗亚尔河谷地区的指挥官。不过这天晚上她所想的是威廉,而不是乔兴。

几天后莎拉又和乔兴相遇,在同一个地点,后来他们又遇到彼此,于是两人变成习惯性的期待相会。她喜欢在一天结束时到树林尽头的河边沉思,两脚浸在沁凉的水中。她的脚踝有些肿胀,而这段时间总是那幺宁静,只闻鸟鸣和树林里特有的声音。

"嗨,"一天下午他跟着她来到河边,对她打招呼。她不知道他已经算准她的例行生活习惯,从窗口看见她走出小屋。"今天很热。"他渴望抚模她如丝的长发或是她的粉颊。他经常在梦中与她见面,白天也时时想到她。他甚至保留了一张她的相片,以便随时拿出来看看。"你觉得怎幺样?"

她对他浅浅一笑;他们虽然不是朋友,却处于中立状态。这是一种发展,他也是个聊天的对象,和艾梅、亨利不同。她怀念和威廉的长谈,也怀念他的许多事情。而眼前这个世故成熟的男人,至少是闲聊的对象。她并没有忘记他的身分和来意。她是公爵夫人,他则是敌军的指挥官。但是能和他聊几分钟,对她是一种纾解。

"我觉得好臃肿,"她承认道。"巨大无比。"她好奇地转向他。"你有子女吗?"

他在她附近的大石头坐下,用手撩着河水。"两个儿子。汉斯和安德。"他说话时的表情伤感。

"他们几岁?"

"七岁和十二岁。他们和母亲同住。我们离婚了。"

"我很遗憾。"她说。孩子是无辜的。她不可能会恨乔兴的儿子。

"离婚是件可怕的事。"他说。

"我知道。"

"哦?"他扬扬眉。她不可能知道,她和丈夫分明很幸福。"我几乎没有和儿子再见过面。她再嫁了……战争又爆发了……日子实在很艰难。"

"战争结束后你会再和他们相会的。"

他点个头,怀疑到时候会是什幺景象,他的前妻会不会让他见他们,也许她认为分开太久,他们已经不想见他。她对他施展过不少花招,至今对他的伤害仍深。"你的宝宝呢?"他换个话题。"你说过预产期是八月,就快要到啦。"他不晓得如果让她在堡内生产,由医生接生,会不会引来批评。或许派一名医生去小屋比较方便。"你生儿子的时候辛苦吗?"

和他讨论这些的确奇怪,然而他们现在单独在野外,是拘捕者和囚犯的关系,她对他多说一些又会有何区别?还会有谁知道他们的谈话?只要没有人受害,他们就算成为朋友也无妨。"相当辛苦。"她老实地对他说。"菲利重十磅。是我丈夫救了我们母子。"

"没有医生吗?"他似乎饱受震惊。公爵夫人理当在巴黎的私人诊所生产,而她却令他意外。

"我本来请了医生过来。菲利是在宣战那天出生的。医生赶回华沙去了,没有别人来帮忙。只有威廉和我。我想那次把他吓坏了。我后来陷入半昏迷状态,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幺。生产时间很长……"她对他羞怯的一笑。"不过他是个漂亮的宝宝。"他被她的纯真、诚实和美丽深深感动。

"你这一次不怕吗?"

她迟疑了片刻,不知道自己为什幺愿意对他坦白。她喜欢他,他对她很规矩,尽避他们的身分不同、国籍不同。

"有一点,不过不会太害怕。"她希望这个宝宝小一点,生产时间也能缩短。

"我觉得女人都好勇敢。我太太两个儿子都是在家生的。她的生产倒是很容易。"

"她的运气好。"莎拉说。

"也许这次我们可以用德国专家帮助你。"他轻笑着,她的态度严肃起来。

"医生上次想替我剖月复,我拒绝了,因为我想多生几个孩子。"

"了不起……正如我所说的,女人都很有勇气。假如让男人来生孩子,这个世界就不会有儿童了。"她失声而笑,他们接着谈到英国和韦特菲堡。她执意对他用模棱两可的措词。她不能泄漏任何机密,不过他真正感兴趣的似乎仅止于英国的历史和传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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