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驯悍记 第7页

作者:芭芭拉·卡德兰

她生命中的一章到此告一段落。

这是段漫长的旅途,距离康威尔还有大半路程时,罗琳达已感到疲惫了。

因为她一直不想在途中更换她的马——一些驿站旅舍都有这种便利——这样他们就无法保持早先的前进速度。

他们必须尽早抵达预定的中途站,让马匹在第二天的行程之前获得充分的休息。

在节约用度的大前提下,罗琳达投宿的地方不是那些大而贵的旅馆,而是较小、较不舒适的客栈。当她投宿时往往惹起一阵骚动,因为几乎很少有贵族会到这种地方来住的。

当然,店主对他们都极尽巴结之能事。不管这些床铺躺下去多不舒服,被褥多么粗糙,她还是设法安顿自己,获取一夜安眠,以便在第二天一早醒来,恢复精神,继续赶路。

她把在拍卖场穿着的长礼服收起,换上朴素而方便的服装,她甚至还想穿上男人的服装,让行动更加方便些。可是她也想到女扮男装会让那些少见多怪的乡下佬大惊失色。

所以她还是采用女性装束,只除了头上懒得戴顶女帽——仅仅是这样,还是让不少店老板与老板娘吃了一惊:哪有女人出门不戴帽子的?

有几段路颇不好走,但是天气还算清朗。好在这辆状况不佳的马车还没出过什么大毛病,否则半路抛锚可是件十分头痛的事。

一路有过几回阵雨,但是罗琳达不理会班恩要她躲到车厢内,让他来驾驶的建议。她坚持她那件附有兜帽的斗篷足够掩蔽风雨。

有几天热得很,苍蝇又多,不断侵扰他们的马匹。到了中午最热的时候,罗琳达便停下来,吃完饭,约休息一小时,再行出发。

她与班恩很少说话,大部份时间都在想未来种种可能发生的事,并担忧如何清理剩下来的债务,他们还欠查理·福克斯四万镑呢!

她相信在短期内,他不会急着向他们要这笔款子。众所周知,他是个心地善良的人,而且他自己也负过赌债,知道要在短时间内筹集大笔现款有多困难。

罗琳达想了很久才告诉自己,无论如何爸爸一定要还清这笔债——问题是,他们到哪儿去弄这笔钱呢?

当马车驶过荒凉干燥、巨石嶙峋的波多明摩山区后,她感到他们进入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她有许多年没来过法尔河口了,这儿美丽的山川、醉人的花香,早已从她的童年回忆中模糊、消失了。

法尔河口由于地形关系,有点类似副热带气候,而且正如罗琳达依稀记得的,这里生长的许多植物都是英国境内少见的。

尤其是现在,温暖的六月天使它们茂密繁荣,色彩缤纷。

罗琳达惊喜地认出了一些橘子树与柠檬树,甚至还有保棵香蕉树呢!

她也辨得出果树下繁盛花草的品别,姹紫嫣红的野兰花更勾起童年的回忆。

当她母亲在世时,他们常去康威尔小住,母亲去世后,伯爵就一直没有离开过伦敦。

康威尔老家也就从那时开始关闭,后来有对夫妇因为没有房子住,志愿充任管理员,并领取少许津贴。

她想这些人一定无法让她父亲满意,一路上罗琳达都在教仆人班恩到了老家后,要如何如何照顾她父亲。

“爸爸一定很高兴我来了!”她想,她会尽她的力量把一切事情安排好,让爸爸满意。

马车爬上一座小山,从山谷望下去,“那就是老家!”她用马鞭指给班恩看。

她的语气中满是骄傲,因为远远看过去,这房子十分漂亮。

这座老屋从前是座修道院,跟潘恩古堡相隔不远;古堡近些年来无人居住,已成一片废墟。

白色老屋突出于一片绿丛中,好像无视于时代的变迁,巍然而神秘地矗立着。屋后是一片碧绿的大海。

“哦!小姐,这就是老家?”班恩肃然起敬地惊叹。

“没错!”罗琳达回答,“不过,待走近些时就没这么壮观支人了。”

她发觉她所说的很快就被验证了。当他们驱车下山时,一路坑坑洼洼,崎岖难行,到了终点,乍见老屋仍巍然壮观,可是很快他们就看出年久失修的残破景象。

屋前的广场杂草蔓生,部份栏杆——顶端镀金,雕饰精美——颓然倒地。具有上百年历史的大铁门,也从绞链处斜向一边。

罗琳达把马车驶到大门口,驾了这么长的路,她的两条手臂又酸又痛。虽然她没有说出来,但她实在很高兴不必再辛苦地驾车了。

她下车时,伯爵由仆人陪伴着,从门口走出来。一对中年夫妇跟在后头。她想这两人应该就是管理员吧!

她迎上前去,一起回到屋里。

屋里的残破与腐朽比她想象的还糟。墙壁由于湿气的侵蚀,斑驳污损,大花板更惨不忍睹。

家具显然已多年没有擦拭。她走上第一个房间,就发觉这房间从来没打扫过。

她边走边想,爸爸应住在妈妈最喜爱的那个房间,房里有几扇落地窗开向花园,还有一个大理石火炉。

丙然,爸爸就是住在这儿,坐在一张扶手椅上,前面摆了张牌桌。

他一个人默默地玩牌。

“我来了,爸爸。”

她爸爸并没有站起来,坐在那儿看着她。她知道他又喝酒了。

“你看,我终于平安到达了。”罗琳达说:“托爸爸的福,一路上还算舒适,没出什么岔子。”

“你有没有给我带些钱来?”

“拍卖所得的每一分钱都送给了那家伙,你也知道,查理·福克斯。”

“你是说全部?”

“是的。”

“你怎么蠢到这个地步?”伯爵说:“你以为我们要靠什么过活?”

“我还没好好想过这个问题,”罗琳达冷冷地回答。“我身边还有点钱可以应付急需,而且我想花园里应该种了些吃的东西。”

“你喜欢吃,花园里多的是野草。”

罗琳达走到窗前,原先美丽的花园一片残垣断壁、烟草迷离。

当年天鹅绒般平滑的草坪早已草长过人。蔓生的花草灌木就象是个热带蛮荒——五颜六色、杂乱无章。

但是太阳仍然照耀着,“终于回家了!”的温馨感仍充塞她全身。

她穿过落地窗,走入阳光。她几乎期待着妈妈亲切的呼唤。

然后,她好象不愿再回味令人心酸的过去,回到父亲房里。

“我到屋里四处走走。”她说:“我想早些吃饭,我肚子好饿。今天从早餐到现在我还没吃过任何东西。”

“他们搞的菜难吃死了!”伯爵说:“这屋里没有一个会烧菜的。”

罗琳达没等他说完就走出去,开始勘察这座房子。她发觉这房子比她想象的可怕多了。

“我希望我咽得下去。”午餐时,伯爵边说边从老管家端来的盘子上取食物。

“这顿饭大部分是我烧的。”罗琳达说:“明天我会教道格曼太太烧菜,至少要让我们的肚子填饱。”

“嗯,的确比我这几天吃的菜好些。”她父亲勉强迸出一句。

“你有没有试着打打免子?”罗琳达问。“我刚在花园里看到好几只。”

“我还没找到枪。”她父亲回答。

“那你一直在干什么,爸爸?”

“我到村里去了。”

“你一定到那家酒馆去了。”罗琳达肯定地说。

“还有什么地方可以去?”他反问。“在这屋里我甚至我不到酒喝。”

他顿了一下,接着说:“至少他们有最好的白兰地!”

罗琳达瞪大眼睛。他补充道:“从法国来的——还能从哪里来?”

“你是说,这些酒是走私进来的?”

“一直都是这样——康威尔人世代相传,从来没改变过他们的老本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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