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造成了一切,也毁了一切。
“……你不记得昨天怎么了?”大受打击的薛仕恺必须用尽力气,才能从喉头挤出这几个字。
原以为会因宿醉睡晚的她一早就现身,他满怀期待地递上咖啡,正要对她说出压抑了整晚的爱意,她却抱着头,喃喃念着她的记忆不见了。
昨晚的浓情蜜意,或是要称呼为擦枪走火也无所谓,这是他们跨越界线,亲密接触彼此的第一次,却没停留在她的记忆里,叫他怎能能不震惊?!
“……唔。”因宿醉而苦的她连点头摇头都不行,只能虚弱地闷哼一声。“我只记得我们买了一堆东西回来——我的瑞士卷呢?”她翻着被他收成一袋的零食。
“你吃掉了,还分我一半。”而那时距离她醉倒至少一个小时之前。薛仕恺心凉了半截。
“……那马铃薯色拉呢?你有冰在冰箱吧?”她捧着额头,可怜兮兮地从手掌底下抬眼看他。
她的最爱早在第三罐啤酒时就吃得一干二净了!
薛仕恺的心更是直接坠到了谷底。别跟他说她忘得那么彻底,至少留住一些有关他的记忆,就算是一些些也好——
“哈姆立克急救法,记得吗?”他屏住呼吸提醒。
她一动,五官立刻皱成一团,让人分不清那表情是痛苦或是疑惑。“那是什么?”
她虚弱的反问完全粉碎了他仅存的希望,薛仕恺难得有这种说不出话的时候。
昨晚到底是酒后乱性,还是真情流露?不死心的他正准备再旁敲侧击,她却说出一句完全将他打入地狱的话——
“我昨晚梦到学长。”仍按在额上的手完全掩住她的脸,只能从声音判断出她的心情,听起来很沉很闷。
“然后呢?”他的心漏跳一拍。他不愿这么猜,但所有线索都逼他不得不做这样的推断——她把他当成了那个混小子?!
“……没什么啦。”她倏然起身,匆忙离开。“我和同学有约,来不及了,你路上小心。”
她动作很快,但他还是看见了,那一闪而过的丽容泛着嫣红,透露了她的羞窘。
薛仕恺僵坐在原位,听着她离去的脚步声,完全无法动弹。
他成了替身?她的主动和接受,不是因为和他两情相悦,而是将他错认为……已经分手一年多的初恋男友?
好半晌,他才有办法动作,交握的拳抵在眉间,吁出一口长气,却释不去胸口的沉痛。原来,昨晚的经历不是美梦,而是将他伤透的恐怖恶梦。
虽然她的所作所为等于将他的心炸碎,所有的证据也显示出他的胜算极为渺茫,但将发生过的事避而不谈并不是他的作风,就算她不记得那一晚,他也要弄清楚她的想法。
他正想找机会再和她好好谈谈,刚好两天后,她主动约他在星巴克碰面,想说他们偶尔也该在外面喝喝咖啡,享受一下不同的悠闲气氛。
“这是我同学,傅歆。”
他抵达时,她不是单独一人,她的身旁多了一个高帅气的女孩,是他耳闻已久却一直不曾见过的她的大学好友。
“歆歆是我的好朋友,你们好好认识认识吧,别当个工作狂,遇到合适的对象,也要好好谈场恋爱哦!“
然后,借口去洗手间的她只传来了这封简讯,就再也没回来过。
允许自己跨越界线的热切冷了,被她一而再的无心举止给冻得透彻,当她后来说因为公司离家太远,想要就近租屋独自居住,他并没有反对。
不需要再问,他明白,该是他放手的时候了。
这是身为一个兄长的职责,守护她成长,当她想要展翅高飞时,即使再怎么不舍、再怎么不愿,他仍必须强逼自己放手。
他早有觉悟,也有心理准备,只是他并不晓得,当这一刻来临时,竟是那么地痛,那么地痛……
第七章
两年后
“薛大哥,谢谢你哦,诬陷的事,还有……哎呀,你知道的。”
薛仕恺用肩夹着话筒,一边审阅文件,一边听着电话另一端说到最后变成扭捏的咕哝声音,不禁低笑,难以想象总是直爽率真的傅歆也有这种小女人的时候。
“没必要谈恋爱就变了一个人吧?这样我不习惯。”他揶揄。
说也好笑,咏初特地帮他牵线做媒,结果他和傅歆不但没有擦出火花,反而维持着哥儿们般的情谊,之后又因为某件凶杀案及贩毒案牵扯在一起,还在她和男朋友方易爵吵架时帮忙推了一把,说他是他们的大恩人也不为过。
“别笑我嘛,改天请你吃饭,我再叫他好好跟你道谢及赔罪。”知道他忙,傅歆主动结束了电话。“不吵你喽,BYE。”
币上电话,薛仕恺将心思移回公文上,但一如以往,只要遇上和咏初有关是事,众人眼中完美自制的他就会有了裂痕,思绪也变得完全不受控制。
他苦笑,轻叹了口气,放下公文,让忙碌的自己暂歇。会特别照顾傅歆,只因为她是咏初的好朋友,被咏初远离的他,只好用爱屋及乌的方式来转移关怀。
当初要自己放手的理智和宽容,终究抵不住自私的情感。距离上次和咏初碰面,已是两个礼拜前的事了,劝说再度失败,她还是不肯搬回家。
明明以前忙起来好几天没见面也是常有的事,但那时耐得住的寂寞,如今却变得难以忍耐。
因为他知道,当他深夜返家,不会有宵夜等在桌上,那个房间不再有她,他只能独坐在她的房里,让黑暗和孤寂将他包围。
“检察官,你要的资料来了。”他的失误官推门而入,将一迭东西放在他桌上。“还有信,我顺便帮你拿进来来了。”
“谢谢。”思绪瞬间敛回,温和扬笑的他,是同僚眼中沉稳机智、永远也见不到个人情绪的优秀检察官。
视线掠过那迭文件,夹杂在众多公文封里的白色信封攫住了他的注意。薛仕恺抽出,看到上头只写着收件人,眸光转为警戒。
没有寄件人、没有邮戳,却经由事务官直接带进他的办公室,这简直跟门户洞开没什么两样。
“有印象这封信是怎么来的吗?”拿出手套戴上,小心拆信的薛仕恺状似随口一问。
若是别人,很有可能会被那从容的神态瞒过,但经过共事的磨练,事务官已知道不能从他的表情来判断情况,他的口吻越平静,表示事态越严重。
“……没有。”偏偏他只能回答出这么缺乏危机意识的答案。事务官一脸羞愧。
薛仕恺未置可否。愤怒责怪并无济于事,他倾向将心力用来解决事情。摊开信纸,A4的纸上打印着几个斗大的字——
有空吃吃新竹米粉吧,太忙于工作,小心失去最重要的东西。
脊背窜过一阵寒意,但薛仕恺没有表现出来。
“将信送出化验,找出指纹。”把信连同信封装进证物袋,他一边月兑掉手套,一边抛出连串指示。“查问任何接触过这封信的人员,就算它是凭空出现的,也要知道出现在哪里;帮我调出目前手上审理的案件,不论是背景、户籍、地缘关系等,只要与新竹有关的全都整理成表——”
事务官埋头猛记,突然听到一声类似咒骂的声音,一抬头,正好看到薛仕恺放下电话,即使刚收到恐吓信函,那张睿智冷静的脸还是那么地让人信赖。
“都记下了吗?”薛仕恺改拿手机,听到转入语音信箱的机械女声,他咽下再度冲上喉头的诅咒。该死的!鲍司分机没人接也就算了,为什么连手机也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