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你还好吧?”
“我没事。”面对那张他曾经著迷过的娇颜,亨泰的心情顿时复杂了起来,尤其是看出织云一缕情思全系在表哥身上,嘴巴也不由得感到苦涩。
“再给我些茶水。”他转向吉祥吩咐。
喝水时,他听见晏南对织云说:“让你久等了,有没有不耐烦?”
“还好啦。”她娇滴滴的应道,目光朝他这里飘过来。“不过我等著要去找琴姊姊,大伙围著她要她抚琴,但她很担心世子的情况,心情有点静不下来呢。”
错杂纷乱的迷离感觉怒潮似的在心里澎湃汹涌,亨泰无法分辨那究竟是什么,只是眼眶忽然间灼热了起来,血液里像是有什么燃烧著。玉徽对他的关怀像冰天雪地里的一盆火,让宛如迷途旅人的自己寻到方向和温暖。
见他低头沉默著一语不发,织云首先沉不住气,“世子,陶大哥要我把事情跟你讲清楚说明白,不知你是否准备好要听了?”
“说吧。”他的语气没有抑扬顿挫,只有著浓浓的无奈。
“那天你在如来禅寺听到的琴声不是我弹的……”
织云的解释在他耳畔如清风流水的穿过,亨泰对自己苦笑,稍早听到她弹的“寿比南山”,他对她有过的憧憬如水中泡影禁不起风一吹全破灭。当日曾挑动他心灵悸动的琴音这时候鲜活的翻上心头,与玉徽在安国公府抚了一下午的琴声相比较,立刻就领悟到玉徽才是抚琴人。
“……事情就是这样。”织云一口气把话说完,眉眼间有种放下重担的轻快。“我可不是故意骗你,事实上我从头到尾都没说过琴是我弹的,所以你不能生我的气喔。”
注视著那张纯真可人的娇颜,亨泰还真是气不起来。他摇摇头,不自觉的扬起唇角,笑看向她与晏南。
“我可不敢生你的气,不然有人饶不过我喔。”
织云脸一红,避开他打趣的眼光,甜甜一笑。
“之前陶大哥还一直说你不会这么容易相信,可我看你人倒顶好的,我一说你就信了。”
“我这么好也没用呀,你心里只有我表哥。”
他语气里的沮丧让人好不忍心,织云连忙安慰他。“你别这么说。我跟你是不同类的人,你不可能真的喜欢我。”
是吗?亨泰不确定的想。就算织云不精琴艺,她还是位很可爱的少女。他看进她纯真无心机的眼眸,心里更清楚的是她的可爱仍不足以填满他的心。就像她说的,他们是不同类的人,情热时什么都无所谓,但日子一久,他能忍受一个与他话不投机的妻子吗?“对,一个是鱼,一个是鸟,不同类、不同类!”晏南连声附和。
“鱼?鸟?”织云茫然的注视心上人,语气娇嗔。“谁是鱼?谁是鸟?你又是什么?”
“我跟你同类呀。你是什么,我就是什么。”晏南笑咪咪的伸手抱她,被她机灵的躲开。
“厚脸皮!”她似笑非笑的啐道。
“我跟你同类,我厚脸皮,你的脸皮薄得了吗?”他取笑道。
织云白他一眼,知道自己斗不过他那张利嘴,气嘟嘟的道:“不理你了,我要去听琴姊姊抚琴。”
“我也去吧。”
“你不留下来陪伴世子吗?”她美眸朝亨泰方向溜了过去。
“他才不需要我陪呢!”晏南不怎么感兴趣的迅速看了表弟一眼,令亨泰气闷了起来他怎能让晏南这么称心如意?他打碎了他的梦,他也不能让他太好过呀!
“我跟你们去。”他毅然下定决心,在晏南不悦的怒瞪下,要吉祥替他穿好鞋子,摇摇晃晃的起身。“表哥,扶我一下吧。”
晏南不悦的走过去找他,看到亨泰递过来的顽皮眼神时,心里更是气得牙痒痒。他是存心捣蛋嘛。
就这样一行人走到室外,迎面而来的晚霞照得亨泰眼睛微微刺疼,恍惚间依稀闻见琴声悠扬,心情也跟著飞舞了起来。
亨泰等人走在曲折的回廊上,尽避夕阳尚未完全落下,蓝家的侍仆已点亮水晶玻璃制的各色风灯。
离回廊尽头的厅堂还有段距离,恰似掷细珠于玉盘土、又如淙淙流水声的琴韵远远飘来,随著声声入耳,亨泰但觉万事远离心中,残余的醉意也被琴音消除,全身一阵清***
畅和悦。
他满足的轻叹一声,知道琴声定然是出自玉徽指下。想像著她优美修长的玉指如天女般在琴弦上舞蹈著,一时间心神俱醉。
这时忽然飘来笛声,悠扬纤巧的声韵应和著琴音,亨泰脑中有短暂的空白,并不是笛声的加入突兀,也不是技巧拙劣,而是他完全没料到会有人和玉徽合奏,即使有人合奏,那人也一定是他呀,只有他才有资格跟她……这个意念一进入脑中,亨泰微怔了一下,俊挺的英眉随即蹙起。他怎么会有这样奇怪的想法?为何他会认定只有自己有资格和玉徽合奏?
来不及做更深入的思考,织云已带著他们来到厅门口。当玉徽身边一名正在吹笛的青年进入亨泰视线里,他只觉得全身毛发箕张,一股敌意没来由的反射出来。
仿佛察觉到他的敌视,那名一边深情凝视玉徽,一边吹笛的男子,将目光转向亨泰,清秀温文的眉宇困扰的轩起,跟他大眼瞪小眼。
琴声夏然,笛声消歇,热烈的掌声跟著响起,将两人间剑拔弩张的紧绷情绪跟著打散。
玉徽朝众人微笑致谢,晶莹的美阴谋投向仍站在门口的亨泰,像有无数的话想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蓝家人没给她会说话的眼睛说明白的机会,很快上前围住亨泰,热烈的问候。
他冷淡却不失礼貌的应酬著,技巧性的带著众人来到玉徽面前,薄抿的丹唇漾开一朵优美笑花。
“再次听到孟小姐的琴声,亨泰真是不枉此行。”他温柔的声音低沉和悦得令人心醉,以至于他接下来锐利的目光让玉徽措手不及。
“这位兄台的笛子吹得好,不知怎么称呼?”
他这话虽是问著她身边的青年,目光却没有从她脸上移开,玉徽不解的眨了一下眼,紧张的抿了抿唇。
“在下崔凤林。久闻世子精通乐曲,这点微技算是献丑了。”
亨泰眄了他一眼,对这人不卑不亢的回答印象深刻。他朝他勾起唇角,然而笑意并没有直达眼底,冷冷的道:“献丑倒未必,就是和孟小姐的琴声不太合。你叫崔凤林,不是蓝家人嘛!”
这话一出,现场的气氛显得有些僵硬,织云直肠子的说:“崔公子是我大嫂的堂弟。
我觉得他的笛子吹得不错。”
她纳闷的瞧著亨泰,他给她的印象虽是出身富贵,却从未自恃身分压过谁,怎么对崔凤林却摆出一副高傲凌人的气势?
只有晏南了解他的表弟,其实很容易明白,亨泰之所以表现得傲慢不讲理,不过是男人察觉到竟有人胆敢觊觎他的女人时会有的反应。
“在下倒要请教了,世子所谓的不大合是什么意思?”崔凤林脸上的笑容不减,眼神却锐利了不少。
亨泰眉心间的皱折蹙得更深,没想到崔凤林这么难以对付,不由得深深看了他一眼。
只见他相貌清秀,若不是胡须刮净的下颔显得刚毅,一双眼睛讳莫如深,加上体格结实,或许会失之温文而显得娘娘腔。
他慢吞吞的回答,“孟小姐弹的这首‘永遇乐’虽是充满节庆欢乐的曲调,但沉稳而不失喧闹,你嘹亮的笛音一加入,或许增加了热闹,却破坏了曲调里的沉稳,而显得吵闹。”